“九爷发现的一定不止这些。”顾怜很紧张,他信殷九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忽悠他这么一个小辈,但也因此,他更想知道全部,“还请九爷告知。”
“瞧你紧张的,喝点茶冷静点儿。”殷九手指一勾,顾怜面前便落了一杯清茶,他享受着自家妻子的按摩,惬意地眯了眯眼,“出了问题的,并非只有你的记忆。我也一样。我的记忆里有着你先生原本的命数轨迹,他无疑是已经死了的,我能确定这一点。可因为时光的回溯,他被强行复生,我的这一段相关的记忆,也就被法则进行了模糊化处理。”
苏清婉手一顿,双眸隐有忧色。
“我没事,法则要是能把我怎么样,一定会优先选择清除我的记忆,而不是变相的保留。”殷九执着她的手,把她拉入怀,“这本来也没什么大碍,可变数总是会有的。比如,谁都无法料到,我会再一次见到他。”
“虽然这一面不至于打破法则留在我记忆里的限制,但也足够让我察觉到反常。”这话谁说都不好使,唯独脱离天道法则存在的殷九,他才有资格说出这句话。殷九有实力发现常人所无法看到的违和处。
“九爷认识我家先生?”顾怜又问。
“这倒不是。”殷九将下颚抵在苏清婉肩上,“我只是偶然间在送魂日见到过你家先生的魂魄。所以我便有了一个推测。有人暗中改写了他的命数,于是我们这些他的相关者的记忆,也被改动了。只是这事儿涉及到了我,故而法则才出了手。不过,即便是法则也有没办法更改的东西,比如说,已经发生过的真实。而这些真实,有且仅能为我所有。”
“九爷是说你的乐谱?”苏清婉记得殷九的亲手谱下的乐札,便拥有记录过去的能力。乐札完全忠于殷九的记忆,可以说是殷九的复刻。
“对。”殷九点头,他诞生的方式特殊,一切规则放在他身上都不适用,天道也好,法则也好,能做的只有限制他的能力,并且这种限制,也是薄如蝉翼的,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够打破,任何情况下都能够挣脱。
“九爷是在送魂日见过我先生,那我先生在做什么?”顾怜追问。
殷九摊手说道:“你先生去找你了。”
顾怜震惊。
“你被众鬼挤进了夜行队伍里,险些跟着一起进了yīn_mén。可你在进去之前,被一只鬼扔出了鬼海,所以才能活蹦乱跳到现在。鬼界之内,任何一个鬼怪都被赋予了与生前一样的权利。比如,接触生灵。”殷九好整以暇的看着顾怜变来变去的脸色,“扔你的那只鬼啊,就是你的先生。”
这是与顾怜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事情经过。
可顾怜知道,这才是真实。
然而这样以来,他之前的整条时间线都成了一团乱麻,先生死了,可先生又活了,那么先生为什么又进入了鬼界?顾怜并非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委,他只是,不想去承认自己心里的猜测,不愿意接受那个想法。
顾怜扭头看向云薇,脸上又是茫然,不知所措。
云薇自然能在殷九的话语里推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她忍心在这种时候,在这个情况下,告诉顾怜吗?她不忍心,所以她选择紧紧握住顾怜颤抖的手,代替顾怜与殷九对话,她扭头问道:“九爷,您当初见到先生救下顾怜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已经是师徒了吗?”
“并不是。”殷九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近乎无情地回答会给顾怜造成什么影响,“别说师徒,在那个时候,这两个人,根本就毫无交集。”
“我、我记起来了……”顾怜忽然激动道,“那日我去醉红阁,是受了先生的意思,为他去取一幅画作。那是他前些日子托人送去醉红阁参赛的一幅画作。先生说了,让我取完画,立刻给他送回去的。”
可他取了画作后,只想着先去鬼界凑个热闹,忘了先生的嘱托。
“云儿。”顾怜自责极了,“我要是听先生的话就好了。我如果按照先生的嘱托去给他送画,而不是跑去鬼界凑热闹,先生是不是就不会……”
“先生是死而复生的,他一定知道鬼界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我一定会进去,他怕我真的出意外,所以才布好了局,想帮我规避危险。然而我却没体会到他的用心,还跟着阿绿一起跑了进去。先生应当是等了我许久许久,最后实在放心不下,才进入鬼界,打算把我带走。”
“即使重活一次,先生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可这一次,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错,先生明明是想救我的,他明明不用再死一次。”
殷九捏着一粒小瓜子,弹在顾怜脑壳上:“你能阻止得了你先生的做出选择吗?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这种权利,来自做出选择的人的本心所向,而并非外物能够改变的。无非是在生死之间,他决定了救你。”
云薇安抚着顾怜,又问殷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殷九诧异云薇对事情的敏感度,他压了压嘴角:“一妖一鬼,把酒言欢。”
醉的话都说不利索的少年郎再三朝着穷酸书生道谢。
“你这书生到挺有意思的,讲东西见解独特,比我爹娘给我找的那些先生好多了。你要是命数再长一些就好了,咱俩都是金陵的,说不定我就有机会结识你了。那样的话,我肯定要请你来当我先生。”顾怜喝多了,趴在栏杆上,哼哼唧唧老半天,才努力说清楚了这么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