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到了一点多,汪隼心中的那场雨来了,先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风吹动的声音,随后雨势加大,变得密集,带着七月雨独有的节奏。
并没有睡觉的汪隼穿着短袖倚靠在窗边,被风吹动的些许雨线穿过没有关上的窗户,落到他的脸上、身上,但他并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雨中的夜色与其他时候都不一样,这是他不是何时突然发现的一点,这座城市在雨声中、夜色下没有了平时的喧嚣,有的只是一种宁静,万籁俱寂的宁静,仿佛一切都已经寂灭在雨声中的宁静。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喜欢雨天。
被雨水清洗的风没了浑浊感,吹在脸上稍微有点湿漉漉的,还带着细微的凉意。
身体从墙上直起来,汪隼往后退了几步,倒在床上,目光则还在停在窗外,看着灯光下的丝丝雨线一闪而逝。
雨声在某种程度上非常嘈杂,但适应之后又额外有些催眠,至少听着这声音的汪隼很快就把眼睛闭上,鼾声缓缓飞出。
……
这是哪里?
睁开眼,四周坐满了人,看不清他们的脸孔,但他们胸前无一例外不是戴了一朵白色的兰花,肃穆的气氛就像是参加一场葬礼。
咚!
法槌发出敲击声,坐在前头的法官情状严肃,胸前同样戴着一朵白色的兰花。
“你,有罪!”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声音响起,旋即便像是从四面八方袭来,涌进他的耳朵里。
什么意思?
克制住那瞬间的天旋地转的感觉,摇晃的身体扶住一旁的围栏才站住,本想说什么,但声音在一瞬间转移了,全落到中央的**着的一对男女身上。
不是审判我?
法槌再度敲击出声,就像是一榔头砸在他的心头上,让心跳都停滞了。
“你,也有罪!”
“判你们,死!”
接连不断地敲击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海啸袭来的压迫感让他双腿像筛糠似的颤抖起来,一下软倒在地上。
那洪亮的话音再度出现。
“有罪,该死!”
两块明晃晃的刀片被人呈上来,从上面下来的审判者走在男女面前,将两枚刀片拿起来,递给两人。
“自裁吧!”
男女都非常平静,把接过来的刀片放到脖子上,然后用力地划下去,瞬间,鲜血喷溅出来。
当两人的身体软倒下去时,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往汪隼这边看过来,虽看不清面部,但他们的目光并不空洞,和他们对视的汪隼心底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他们想表达的话。
你明白了吗?
什么?
我不明白!
完全不明白!
倒下去的尸体消失了,给他们递上刀片的审判者也消失了,原先的栏杆也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被那些人佩戴在胸前的兰花还在,正漂浮在空中。
看着这一朵朵兰花,虽然是被纸折成的,他却感觉到一种生机,将生命吞噬之后,花骨朵儿张开,绽放成一朵美丽的花。
突然间,脖子上传来一股寒意。
他下意识地低头。
不知从何处伸来一只手。
手指以怪异姿势夹着一枚刀片。
刀片骤然滑动。
鲜血!
“呃呃呵~~~”
咚咚咚
心脏狂跳着,口中大喘着粗气,嗓子眼里也传来针扎似的痛感,汪隼从床上坐起来。
又做噩梦了!
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心跳这才开始回复正常,他一只手捂着半张脸,几乎是从这边脸上涌进来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龇牙。
闭着眼睛,牙齿紧紧地咬在一块,握成拳头的一只手也将指甲嵌入掌心,这相互冲突的两种痛感让他还能稳住自己的精神。
许久,头上的痛感才缓缓消退,手也从脸上移开的他目光扫向窗外,似乎还在下雨,耳边还能听到雨声。
代替雨点,雨声落在汪隼的心上,让他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然后躺回去,枕着自己的手臂看天花板。
“这个梦……”
“或许,又有人要死了吧……”
眼前突兀地浮现出那朵兰花,白色从下面开始被红色侵蚀,最终白色兰花变成血红色。
傅机说过,这朵兰花没有奇怪的地方,就是用普通的a3纸折叠的,使用的还是最常见的折法,也没有任何指纹。
绽放的花蕊。
生于鲜血之中的娇艳。
结出罪恶的果实。
那是灰色的。
7月4号,早上七点,雨还没有停,但雨势早已收住,剩下的是淅淅沥沥的最后一点存货。
撑着一把折叠伞,汪隼出门去队里。
路上都还是湿漉漉的,很多地方都还积成一个个小水洼,撑着伞的路人小心地走着,不希望自己的鞋子被雨水沾染上,还要防范着可能被经过的车辆溅起来的水花。
“下什么雨啊,真糟心!”
“看到在下雨,我都不想出门的!真难受。”
“一想到等下又会看到老板,我就更难受啦!”
走在边上的两个上班族嘴里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自觉听着他们的对话,汪隼不由唇角微微上扬,混在人群中取得的真实感让他心情愉快。
人果然是一种社会性动物,当与外界脱节的疏离感在各种声响中被逐渐驱散,人就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周遭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听别人细碎的对白也是愉快的。
看吧,果然没人喜欢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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