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错了。
方长瞬间意识到,造成庞员外家里怪事的,并不是昨晚上抓住那只鬼。
因为昨晚,他从刚刚入夜就开始盯梢,于是那只鬼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按住五花大绑,最后被巡游夜差押走,将会在城隍过目后送入黄泉轮回。
不过这也挺好的,虽然抓错鬼,但一只野鬼游荡在世上,终归是有着巨大隐患,协助城隍执法是正确事情。
只不过现在得知,问题原因未彻底探明,原本计划要延后了。
早餐摊挺拥挤,很多旅人商客起来后,会整理行装成群结队来这里,把肚子垫上一垫,继续沿着官道赶路。
为此,小摊上桌子们总是不够用,很多着急赶路的人,会选择拿着碗和吃食,蹲在一边大口吃完,一抹嘴便走。
而方长不是这样。
作为一介闲人,他慢悠悠地,等着人渐稀少,桌子有了空位,才走上前去,对早餐摊老板说道:“来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
“客官要什么口味?骨汤、酱油、辣椒、雪糖、椒盐,这里是应有尽有。”
“骨汤。”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方长找空位坐下,抽出筷子,等摊主将吃食端过来。
洁白豆腐脑浇了浓骨汤,看着让人很有食欲,油条炸得金黄酥脆,香气扑鼻,蘸着吃更是汤汁浓醇,酥软可口,还透着一股豆香气。
安逸。
…………
……
还是那颗大树,方长用和昨天同样姿势,靠在同一个树杈上。
周围环境也相同,周围黑夜里,只有庞员外家门口两盏黄纸灯笼发出亮光,但这远远比不过天上那明月。
今日称得上月朗星稀。
虽然以方长的目力,他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头顶天空中那无尽星河。
今天酒喝的并不勤快,腰间葫芦里面,高粱酒还有大半。
解开系葫芦麻绳,他扬起葫芦,轻轻抿了一口,而后调整了个更舒服地姿势,看着庞员外家的方向。
希望今晚能有收获。
调整好自己呼吸,方长重新进入宁神状态。
直到更夫手中梆子响了三遍,所监视目标才有新动静,一条瘦小黑影从街角出现,鬼鬼祟祟靠近庞员外家宅院,它警惕地观望四周,见没有危险,才跳上附近柴垛,溜上屋顶。
方长借着过人目力看得分明,那是一只黄犬。
是村镇最常见那种土狗,经常被养来用作看家护院,它脖子上还套着布项圈,看起来是家养的狗,但这明显已经成了精。
即使是位普通人在这里,也会察觉到这只黄犬的异常。
因为,从没有哪只正常狗,会用两只后腿走路,而且它用两条后腿走在房顶上时,还会小心不将瓦片踩踏出声音。
方长解下葫芦,乐呵呵灌了一大口酒,饶有兴趣地看着那黄犬动作。
只见那狗妖鬼鬼祟祟上了房顶后,右侧爪子里抓着一块石头,它明显在窥探庞员外家的院子。
这回找到正主了,昨晚那只鬼,略有些冤。
在方长玩味的视线里,房顶上的黄犬找到庞员外院中目标,瞄了瞄,助跑后一个滑步,将石头扔了出去,稳稳地砸出了响亮动静,似乎是有什么水缸之类器皿被击中了。
霎时间,庞员外院中鸡飞狗跳,人声嘈杂。
见已经得手,那黄犬伏低身形,从房顶溜下来,小心翼翼地朝远方跑去,未发出一点声息。
方长嘿嘿一笑,将手中酒葫芦系好,跳下树杈,轻飘飘地跟了过去。
那犬重新恢复四脚着地,灵巧奔跑着,直往镇外而去。
它颇为机警,跑一段路会猛然转换方向,就像狩猎中经常被追逐地兔子一样,似是为甩开后面可能的追兵。方长跟在后面,不远不近,行动间自然如羚羊挂角、当面莫辨,故前方那狗丝毫不知身后已缀上一人。
这种警惕水平,加上打了就跑的战术,怪不得总是未被发现。
直到远处一草窝里,黄犬才默默钻入其中,准备休息。
“这位犬兄请了。”
声音响起,将黄犬吓得激灵一下子,耳朵竖起,双腿乱颤,尾巴紧紧夹住:
“谁!”
似是感觉自己一条狗竟然吐露人言,太过惊世骇俗,它又掩耳盗铃般补上了一句:“汪!”
对面这人身上酒气、烟火气很是浓烈。
但以自己的嗅觉,却完全忽略了他什么时候来到了身旁。而且那人站在对面,就给狗以面对高山与河流的感觉,必然不可力敌。
难道是那庞员外请来的帮手?
这是要完啊!
见如此,黄犬所幸不再隐藏,放开自己尾巴,开口问道:“足下何人?”
方长看犬妖并不逃跑,微笑着安抚它:“放心,我对你向庞员外家做的事情,并无偏向,只是对此事比较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前黄狗低头想了下,最后决定据实以告:
“小妖本在家中生活,虽然主家不算富裕,但从不缺少我每日餐食,每日里看家护院之余,便是玩耍度日,逍遥快活。”
“谁知这庞员外见主家有几亩好地,遂勾结了镇上差役,构陷了家中男主人,将其捉去关押,夺了那几亩好地。家中受此影响,人心惶惶,甚至经常断炊。小妖我心下痛苦,便想报复庞员外,使其知难而返放出主人。”
听到这黄犬所说,方长点点头道:
“这很合理,不过为何跑来这荒郊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