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将几个地薯往前一递,说道:
“这几个种薯几年内不会腐朽,切成小块就可以种植。待长成后,可以将藤蔓截成段扦插,或者待结出的薯发芽后切块种植,易种好活。”
却是他不知道沈敬文何时才会离开南屏山,特意施法避免这几只地薯朽坏。
沈敬文郑重接过,说道:“若是真能耐旱备荒,不知道能活多少人性命,先生提供此物实是功德无量。”
闻言方长摇摇头:
“功德对于我倒是没啥大用处,不过是不违本心而已。另外此物也有缺陷,便是不耐涝,而且就这几个的话,一两年只能推广至州府,短时间内无法有太大的作用。”
“抗灾这种事情,主要还是要靠人们自己,靠魏和一直在建造的沟渠水利,那才是煌煌正道,才是真正的功德无量。倒是以后若有旱灾,地薯还是可以起得上作用。”
旁边桑子平也很赞同:“大劫中的荒年,往往是大劫的附属品,尽快终结此次大劫,对于我们来说才是第一要务。”
…………
大徒弟回来探望,桑子平很高兴。
许久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所以他和方长约定,三天之后再一起出发,对此方长并无不可,毕竟西行之事并没有太过明确目标,时间上也不着急。
方长走出屋门,正准备从后门出去上山看看,就见沈敬文在院内一座高棚上,正盘腿打坐修习完毕。
收住呼吸,沈敬文从高棚上一跃而下,看到方长后,拱手道:“方先生。”
“晨练呢?”方长随口说道,而后他看了沈敬文一下,却发现了不小问题。于是他对面前人说道:“你这样坚持,有多久了?”
沈敬文顿了下,说道:
“自从我独自下山之后,一直没有放下,平时再忙也要抽出时间运功。”
方长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你的修为,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动静了?你似乎进入了瓶颈。”
沈敬文闻言瞬间黯然,而后郑重地说道:“不瞒先生,确实如此,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我在按照师父所传法门,获取生活中的体悟之后,似乎懂了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懂,修为也停滞不前毫无寸进,只剩法力随着每天运功变得深厚。”
对于沈敬文的问题,方长看得倒是分明,对方只是有些机械地按照学会的法门,在不断践行,但并没有彻底弄清楚,为什么要那么做,所以才遇到了当下这种情况。
修为层次上没有存进,其心中更为苦恼,只好不断地坚持运功,因为在这上面可以感受到一丝进步。
书中对于这种情况的描述,叫做“知见障”。
甚至沈敬文本人也知道,自己有些陷入了知见障,但这不是明知道就可以摆脱的东西,需要机缘和足够悟性,可惜他两方面都欠缺一些,囿于此处很久。
方长想了想,对沈敬文说道:
“你师父对我说过你们这派的修行方法,在我看来,你们所行之路,更像传说中的隐士,而不是真正成为普通人。虽然每日与常人无二,但终究有一份超脱在里面,你想想是不是如此?”
沈敬文听了后,眉头轻皱,方长的话让他眼前似乎剥开了一片硬壳,但终究还是有层薄纱笼罩着,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自己所悟。
他作揖行礼道:“先生说的是,确实如此。”
看见对方这番反应,方长笑了笑,继续说道:“古人云‘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按照这种分类,我所行之道乃是小隐,你们这些在凡尘中混迹的其实为大隐。同样为隐者,虽然我和你们路线不同,走的是按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中一个方向进行体悟,但也应有不少参考价值。想来无论哪条道路,尽量顺应本心,而不是为了体悟去体悟,都是必要之事。”
沈敬文沉默了一下,而后喃喃念叨:“顺应本心……”
同样走入了修行路,桑子平的六识敏锐也是远超普通人,同在一个院子里,方长在屋外点拨自己徒弟的事情,桑子平听得分明。当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担心过,怕自己的大徒弟,像二徒弟魏和一样被方先生说动凡心,同样弄没掉。
他之前并未察觉自己素来优秀的大徒弟,竟然陷入了知见障,有丝微后怕和自责,并对方长点出这点很有些感激。听到沈敬文已经开始自言自语思考,就剩下临门一脚,他赶紧走出屋来,对自己的大徒弟说道:
“勤奋努力,只是匠人,修行即讲究缘分悟性,也讲究水到渠成、不着烟火。按照为师以前传授过给你的,我们这条混迹人间体悟百态的道路,乃是“法”,但勤加运功导引灵力,只能说是“术”,而修行之事,最终还是要走自己的“道”,各家法不同、术迥异,但道却相近,或者说殊途同归。”
沈敬文闻言,又低头沉默了半刻,忽然抬头,脸上挂满笑容:“师父,我懂了!”而后他转过身子,朝方长躬身行礼:“多谢方先生点拨!”
旁边桑子平抚掌大笑,方长则欣慰地说道:“恭喜,恭喜。”
弹指之间,沈敬文身上气势微微一变,却是他已经突破了卡在此处许久的瓶颈,修为更上一层。
侧面屋子门也打开,慕安宁也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逢此事大家兴致都很高,几人互相礼让几句后,寒暄了一番,桑子平问道:“方先生这是准备上山?”
“嗯,我想去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