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自然是全盘接受。
在很多事情上,听专家的建议没有错,何况,只是在崖顶上开几亩田这样的小事。
即使崖上土壤被灵气滋润日久,质地上却与寻常土地一般无二。阿牛重新将四蹄着地,套了粗木架配青铜犁头,却不似山下人间普通耕牛那样肌肉块暴起,而是如闲庭信步般在田地上来回走。
将工具放回工棚,刘阿牛却意犹未尽的活动了下臂膀,似乎这点田地面积太小,尚不够热身,不足以爽利。
只用大半天,师徒二人将新开垦的地以及去年熟地,一起耕种完毕。
未化形时候,他就有直立行走的经历,更何况化形本就是脱胎换骨,从肉身到精神的全方位重塑,倒也没听说谁化形后走路不稳当。
他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十分有力。
阿牛满脸高兴,轻快地走着,似乎这幅身躯比牛形更好用、更适合农活。
耙子飞快行在地里,在后面留下波浪状的痕迹,同时将田弄得平整柔软。
“噢噢,田还没耙完呢。”阿牛起身说道,而后重新将绳索背在肩头,方长也走过来,站在耙子上面。
“起来吧。”方长笑道。
“多谢师父指点!”
也几乎是在同时,他才想起了什么,视线赶紧四周一扫,看到田边不远处,正看着这边笑的方长,于是这粗壮汉子大礼拜下,高呼道:
过了几息,对方才从地上爬起,检查自己的新状态。而后他看到了脚下散落的绳索,下意识的蹲下拾起准备整理。
只见阿牛四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忽然就变成了人形,身上用来套耙子的绳索之类落在地上,而原处出现了位麻衣的粗壮汉子,正处于五体投地的姿势。
方长是第一次看妖怪化形,还是在如此近的位置上。
高耸的仙栖崖上,无端响起几声晴空霹雳,明亮纹路在上方高空中闪过,声光远播。不过雷电未击打在地上,反而像是祝贺下方妖怪化形的礼花和彩带。
今天天气依然晴空万里,和早上一样,也和方长这几天灵觉里的预感一致。
至于成功率倒不是问题,阿牛素来文静,不喜争斗,也于天地人间无咎,反而有些许助益,只要不是心魔横生,不会有太大波澜。
缘分将尽,是因为对方将要化形,这点他却是没想到,毕竟妖怪化形乃是巨大关卡,几十年无动静也是正常事。而妖怪与人类有些不同,化形后所走的道路,要自己去寻找。故后面阿牛化形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长久分别。
今日阿牛刚开口问,方长便心下了然。
昨天刚见到阿牛,他就发现两人师徒缘分将淡,不过他没有去深究后面因果。
方长见状,轻轻一笑,从耙上跳下,走到田边看着。可惜现在是春天,不然若是夏秋时节,能在旁边摘个瓜吃着看,那才是极好的。
来回走了两趟,阿牛忽然站在田里,低头不动。
这种工具,乃是用木头组合成平坦的框架,而后在每个交叉点,伸出个青铜的粗长钉齿,可以破碎土块,将田地变得平坦细致。
地上用灰划出的预计田块,被直溜溜的犁痕覆满,曾经的地面被翻开,将上面草芽压在下面。阿牛依然沉默不语,他和方长一起,犁田结束后,又给自己套上了耙,开始将田土趟平。
阿牛点了点巨大的头颅,而后低头继续拉犁。
见到阿牛思考的如此认真和深入,方长赞许的哈哈一笑:“道法自然。”
“那么师父,到底什么才是道?”阿牛陷入了更加深沉的思索,似乎忽略了身后所套木犁,目视前方,刨根问题的追问。
“也是道。”
“山下人类、山中生灵,他们的吃喝拉撒和生老病死,是不是道?”
“是道。”
“山石化为泥土,草木繁华凋零,白昼黑夜交替,是不是道?”
“是。”
“师父,日月星辰、雨雪云雾、春夏秋冬、山川江河是不是道?”
阿牛又想了想,接着追问:
见自己这个记名弟子,问出了个很有哲理的问题,方长开怀一笑:“无处不在。”
“师父,什么是道?”
他忽然停下,回头问身后:
阿牛心中疑惑,沉默了一阵,又开了半亩田。
方长笑笑道:“只是一种前行路罢了,这也算不上多么高明的手段,对于咱们修行者来说,道就在前方,各有脚下路途,无非是殊途同归。”
他放慢脚步,朝身后方长问了个问题:“师父您住在崖上,为什么所有用具都要自己做?连粮食都要自己种。”
阿牛福至心灵。
“老师曾说过,我化形的机缘在田中。如今可不是在田中么?而且一妖一仙,不施法力,而是像凡人一样,拉着扶着木架青铜犁,在仙山上开垦,真是奇景。可是这样身体力行,却是为什么?这和在主家待着,下田耕地当是两种情况。”
阿牛脚下步子稳健,身后木犁依然快速的将地面翻起。但他开始将开灵后的所有经历、认知,在心中翻滚咀嚼,顺便对照着当前情况,静静思考。
此中定然有深意?
师徒都不是凡人,却用凡人的方式,不用法术纯靠体力来开田。
这牛妖颇有宿慧,拉犁没有占据他全部精力,所以他闲余力气便开始思考。
只是土里有石头,怕伤着犁,所以他们不敢跑全速,每当有金属与石头相碰的声音,便就迅速停下来,由方长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