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云港离开后,方长径直朝着西北方向行去。
附近有小路时,他便顺着小路走;若是有官道,他也会走在官道上,甚至买个马车座位;而旁边没有路时,他则在田野之间穿行,如履平地。
无论是田垄沟渠,还是池塘河流,亦或是杂乱树林,都被他视若无物,一穿而过。
云中山以东的广阔地界,都没有什么高山,方长走了几百里,大地才渐渐不那么平整,开始有大石显露。
他这次没有慢慢走,而是用比普通人稍快的速度前行。
随着阵阵寒风雨雪经过,天气越来越冷。
但对于百姓们来说,棉衣并不是人人都穿得起,更多人披着皮革毛毡,或者用芦花柳絮之类做的御寒衣物。
更为贫困者,则躲在屋里不出来,将所有能够御寒的衣物被褥盖在身上,即谓“猫冬”。
还有人会将家养的猫犬之类,当做暖炉使用,也很寻常。
而越往北,房屋的样子便和云中山附近愈加不同,土坯更厚实,而且往往安着取暖设施。
天寒地冻的时候,或在炕中,或在暖墙一头,或在炉灶中,燃上一把柴禾,便能为寒夜带来些许温度。
有些幸运地方,也零零散散使用煤炭取暖,但由于运输和价格,并不普及。
这一路上,方长除了像以往一样,观世间百态之外,还常会拜访各处的城隍土地、山神水神,和他们互相认识认识,聊一聊人间事,也聊一聊人间之外的事。
而他这个谈吐不凡气质超群的修行人,却也很受这些神祇们欢迎。
毕竟他们职责所在,每日挺忙碌,却没有休假,也不能经常互相串门聊天。而且,他们更无法像方长这样,远离自己所管理之地出游。
所以,对这位游历天下的修行人,他们不止艳羡他的修为和心境,更艳羡他的见识和自在。
方长在这段路上,也有很大收获。
曾经在几次突破后,他拥有了超然出尘的气质,也可以将自己隐藏起来,让其他人当面视之不见。
如今,他观察凡尘日久,又有了新的体会和新的心得。
行走在闹市之中,虽然他依然白衣负剑,英俊高挑,但人们看向他,却像看见平平无奇的邻居一样自然,完全不觉突兀。
很多时候,这很方便。
就比如现在,方长像普通路人般,站在街边,和几个互相熟识市民凑在一起,听他们聊天,而几人对他的加入完全不以为意。
“最近市面上越来越乱了,比往年这个时候严重太多。”
“是啊,什么都在涨价,油盐在涨价,米粮茶醋也在涨价,所有能够见到的物件,都要更多钱来购买才行。”
“大家能够到手钱财的途径,也就那么些,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几人皆相视摇头,唉声叹气。
“现在偷东西的都多了。”又有人低声感慨道,“不仅要防火防水,还要防止扒手盗窃,据说城外还有入室抢劫行凶的。”
他们越说越气愤,倒是方长在一旁悠悠地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讲到激动处,人们俱都气愤不已。
方长目力甚好,他能看到不远处,便如身旁几位市民所说那样,正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行窃,得手便跑,而财物外露的粗心失主,却恍然未觉,任其行动。
他摇摇头,以阜州目前这种应对力度,只能越抓越多。
因为市民们失窃后,往往不敢寻找官府差役报案,往往只是自己吞下损失苦果。盖因报官时,更大可能会损失更多,点背的话,即使是苦主,在衙门里滚一滚出来,剥层皮都是轻的。
但最让方长称奇的是,刚刚那在光天化日之下行窃,得了手的偷儿,并未走远,而是见到绕了一圈,装作没事儿人,继续在街面上晃悠。
结果遇到了事情。
似乎是因为口角和积怨,不远处一条街上,忽然起了更大的冲突。
搏斗声,利刃入肉声,抢夺声……
依然没有官府差役来管,但场面一度失控,呼喝间,周围几条街道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却见行凶者一手拎着利刃,另一手拎着受害者,在街道间溜达,似乎在寻找好台案,用于宰杀手中人。
那偷儿十分机灵,和同伙打了下招呼,便悄悄埋伏在角落。
待那行凶者路过之时,他们两人如闪电般扑出,在行凶人无法注意到的角落里,暴起现身,一把就将其手中利刃撞开,周围人们趁机一拥而上,将其制服。
不提后面大家准备如何救治伤者、如何惩处恶人,方长倒是对这两个出手的偷儿很感兴趣。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小窃贼和刚刚的持刀伤人者,都属于社会暗面,没想到竟然出现了类似“黑吃黑”的情况。
不知道他们基于什么心态,才会冒风险如此做。
方长来了兴趣,于是他从现在的聊天人们中间抽身,切换了下身上状态,慢慢跟了过去。
似乎是行业习惯,偷儿们并不喜欢曝光在大家视线中,而是趁着混乱悄悄离开,连线索都不留下。
“俊远哥,你刚刚那一下子,可真是利落。”
其中一个偷儿对另外一人说道,后者便是刚刚阻止强人行凶的主力。
“那可不,咱们就靠着手上功夫吃饭,差了怎么行。何况对方也只是为了伤人,毫无技术性,真是难为他们也来犯事儿了。”
“你看,他们这就被抓了吧,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