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赵国石城。
成蛟腰负利刃,带着一队士兵在城中巡逻。
距离他叛秦降赵,已过去近八月的时间,那时白雪皑皑,现在已是炎热的酷暑了。
七国混战,许多男丁被征兵入伍,离开了秦国,成蛟才知道何谓混乱。
赵王赐他封地石城,便给了他在这里独断专行的权力,只要他想,烧杀劫掠都不成问题。而在秦国,分封一说早已废除,取而代之的是受都城控制的郡县制,简单来说,派遣到地方的官员,只是代行管理之责,若敢做出犯法的事,依旧要受惩罚。
成蛟本无心残害百姓,他只觉得他们过得凄苦。
他刚来的时候,这里的地主肆意横行,抢占土地,欺压平民,强迫百姓为奴。
虽然是赵人,可终究殊途同归,他实在看不过去,接管石城兵权之后就去为百姓们讨个公道。半年下来,已有了明显的效果。为防人生乱,他还每日亲自带人巡逻市集,保护贫苦百姓的安全。
他无法改变赵国的律法,只能活在当下,尽一点微薄之力,多帮一些人。
几个月前韩夫人被人秘密送到石城,他不知是何人所为,但心中有了个大致的猜想,虽不敢信,可除了他已无人会这么做了。
巡视完一圈,成蛟带着人又回到了府邸。
门口小厮见他来了,上前作揖说道:“长安君,府中来了客人,说是您的朋友。”
他的朋友?
成蛟大步走入府中,穿过重重院落,最终在曲水旁的石桌前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负手而立,气势比从前更强,依旧是他熟悉的样貌。
成蛟心中,唯一惭愧之事,就是他。
他怎么会……亲自来了赵国?成蛟没有多想,急急上前,大拜。
“起来。”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成蛟起身,屏退院中所有人,语意愧疚,低低说道:“王兄,我犯下如斯大罪,你为何不杀了我?”
他明知嬴政最反感有人谣传他是吕不韦之子的身世,可造反之时,成蛟依然这么做了。背叛,是嬴政无论如何绝不会轻易放过的事。他敬重仰仗的王兄,一定恨极了他。
“杀了你。”嬴政轻哼,冷讽之意却不是冲着成蛟,“他日寡人若有意外,难道叫那姓吕的接手大秦江山么?”
成蛟抬眸,眼中是浓浓的诧异之色。这样彻底的背叛,嬴政竟然还能将他当做亲人吗……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感涌上心头。
“成蛟何德何能……叫王兄如此信任?”成蛟低头作揖。
嬴政双手环于胸前,眉眼间几分凌厉,话音坚定:“成蛟,你给我记住。”
成蛟抬头。
“我信任的人,一定不会背叛我。”嬴政淡淡地说道,“若你真有反叛之心,不必假手他人,我会亲手杀了你。”
成蛟听懂了嬴政的意思。嬴政始终信任着他,相信他绝不会背弃。吕不韦出兵征伐,实则是嬴政一手谋划,目的就是将他叛乱一事的影响化到最小。
虽然是吕不韦以韩夫人的性命要挟他在先,但说到底,反叛的人是他,且无实际证据证明就是吕不韦在暗中操纵,所以此事明面上得到这样的结局,已是极好。
吕不韦在秦筹谋数年,其势力盘根错节,即便真的有办法将此事公之于众,也无法真正撼动其根基。况且此事又牵扯到华阳太后,亦不是如此简单便能解决的。
“我没有背叛王兄,我只是……”
嬴政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我知道你的苦衷,但要报此仇,时候未到。你的根在秦国,随我回去。”
“成蛟明白,能得王兄原谅,成蛟已经心满意足。”成蛟双手作揖,“可现在并非我回去的良机,即便有王兄庇护,但相国已知晓我死里逃生,必然猜到是王兄所为。成蛟若回去,届时相国以此事大作文章,于王兄巩固权势不利。”
说到此处,嬴政轻勾嘴角:“可不是我救的你。”
“那是?”成蛟疑惑。
“是阿蹊。”
他只当做是嬴政派人暗中护卫他到赵国,也曾想过一路保护他的人是谁。
那天交战之后,他体力透支,昏厥不醒。朦朦胧胧之间感觉自己在马背上颠簸,而后便依稀听到那人替他挡下必死命运的声音。
成蛟不由得大吃一惊:“我原以为那日与吕不韦大军对峙的人是个智谋无双的男子,没想到竟是蹊妹……”
“你说阿蹊与吕不韦大军对峙?”嬴政一下子从他的话中捕捉到关键的信息。
成蛟点点头:“据我的随从说,入赵途中我们被吕不韦的大军围堵,已无退路。她毫不犹豫地冲入敌营,以一己之身挟持了相国,这才保得我性命无忧。真是没想到……”
这般凶险之事,他为何从未听她提起过?
嬴政忽然百感交集,抬手覆在半边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他只以为是王贲在后延敌,郑芙带人直入赵国,将成蛟送到了石城,谁曾想她竟有如斯遭遇?
他养大的姑娘,面临千军万马,在绝对的逆境之下,不畏生死,行事果决,着实叫他大吃一惊。
嬴政自是十分了解郑芙。她不愿将此事告诉他,一定是受了伤,怕他知晓之后便不再放心让她出去做事。
看样子,不能再将她当做小姑娘了罢!
成蛟不知嬴政亦不清楚此中缘由,便继续说:“王兄有使四海毕一之宏图,成蛟愿以叛逆之名受赵国封赐,取得赵国王室信任,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