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刚刚回国,见了吕不韦十分愤恨,淳于越又是吕不韦安排的老师,嬴政自然不喜欢,多番捉弄,然而淳于越并不与他置气,而是一直忍受,悉心教导。
嬴政做太子的那三年,可以是淳于越此生过得最辛苦的三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一把老骨头,竟会被人变着法地折腾成这个样子,虽然不至于丧命,但也叫他认识到了顽皮的最高境界。
接着,嬴政继位,年少成为秦国之君,下人看来,他是大幸,是站在云端。可淳于越看得出来,从继位那开始,他是真正从云而入谷地。他性情大变,父王身死,母后不爱,太后压制,权臣把持。
多少个夜晚,他一个人坐在东明殿的幽幽烛火之前,夜读万卷,不知何时在桌前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总是会多一件披衣。
渐渐地,嬴政发现这位老师,与吕不韦是完全不同的人。他虽然性恶劣好戏弄人,可对于关心自己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故意出手戏弄,而淳于越,只因他是吕不韦派来的人。
可他知道,自己错了。
他没带任何仆从,只身一融一次拜访了淳于越的住处。
与想象的不同,身为被秦相请入秦国为太子老师的齐国大儒,竟然住在一个极其简陋的屋舍之郑里面养了两匹马,茅草堆积,虽然简陋,但十分整洁。
他看到淳于越坐在屋舍内看书,伛偻的背影,却又坚硬挺拔,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又好像浑然一体。那一,他明白了何为真正的思想大家。
他走入屋舍,即便已经成为秦王,亦毫不迟疑地跪了下去,三年以来第一次,诚心诚意地向淳于越道歉。
这位老者不卑不亢,接受了他的道歉,从那之后,嬴政对他的态度一改从前,多加尊敬,不再戏弄。
他的老师是儒士,儒家的思想理论,自然是在下影响颇深。但嬴政知道,即便如此,这样的理论绝对不适合于常年混战的中原,或许在许多年后,下一统,四海安定,只有那个时候,儒学才能真正起到作用。
他尤其看重法学,因为在乱世,唯有法可以强兵富国。淳于越虽然不认同法家学,但也不曾在嬴政面前否定法学的用处,只是让他莫忘儒本。
登基后一年,嬴政已经下定决心真正与吕不韦展开正面争斗。为防牵连淳于越,他假意憎恨儒师,当众羞辱淳于越,对其避而不见,并将他打发回了齐国。
直到冠礼结束,直到吕不韦身死,嬴政才派人送信去齐国,向淳于越道歉。
在对吕不韦过往势力的清缴过程中,淳于越是唯一一个相安无事的人。
嬴政与这位老师的过往,似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伴随着道歉。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至高无上的君王,会低声下气地同一个人屡次道歉呢?
他崇尚法学,并不代表他否定儒学,战乱纷繁的时代,百家争鸣,一种思想学的出现,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
惟愿他能承袭先代秦王的遗志,一举东出统一六国,平定下。希望他合眼的那一,秦国的下,是以法为本的泱泱大国,亦是以儒为体的国泰民安。
这也是他为扶苏选择淳于越为老师的原因。淳于越的智慧,足以将扶苏教导成为一代贤主。只要他能开个好头,扶苏必然能令大秦繁荣昌盛。
三人正一起在园子里走着,赵高匆匆走上前来,行礼道:“有一事,奴才不知该禀不该禀。”
“禀。”
赵高看了看郑芙,而后道:“韩良人有身孕了。”
郑芙看向嬴政。
她记得不错的话,他是过他的子嗣已经足够,不会再去别人那里了吧?
嬴政对此并不意外,看到郑芙略带怒意的眼神,道:“与寡人无关。”
郑芙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又稍稍侧头打量园子里的其他人,除了长安宫和东明殿的宫仆,似乎还有些其他人,于是打定一个主意,轻哼一声:“那韩良人是大王的女人,若她腹中孩儿与大王无关,又有谁会相信呢?横竖你是王上,想去谁那里,想做什么,自然是你的选择,我如何作想又有什么所谓。”
嬴政默不作声,轻佻左边眉毛。
你真要这么做?
郑芙抬着头,挑了挑右边眉毛。
是。
嬴政稍稍皱眉。
可寡人已经许久没去过长安宫了。
郑芙双手环于胸前,撇过头去。
嬴政闭上眼睛,再睁开之时已是带着强烈的怒意,“你在怀疑寡人?”
“我不过是你后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女子,怎敢怀疑大王?既然韩冬儿有身孕了,大王不妨去她那里。长安宫,还是我一个人住着自在,若大王要因这些话惩罚我,大可再次封宫,横竖我已经习惯了。”
嬴政大怒:“你真是不可理喻!”话罢,未及郑芙话,嬴政便转身离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一众宫人侍卫。
蒙毅站在原地,微微张着嘴,眼神有些发愣。为什么才和好没多久,这两个人又吵架了?真是搞得他焦头烂额的。
郑芙瞅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还不快走?看见你们东明殿的人就心烦。”
蒙毅看着她怔怔地点零头,然后带着人加快脚步去追已然走远的嬴政。
见两人突然吵了起来,扶苏心里难受,抬起头看着郑芙:“阿娘,为什么……”
郑芙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而后带着他回了长安宫,直到走进大郑殿遣退众人,扶苏仍是不甘心,再次发问。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