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你这个歹毒之人,你一定不得好死!”姬丹大喊,恐惧与憎恨交错,愤愤后退两步,抬手指着嬴政的鼻子,气得全身颤抖。
“寡人身后之事不牢你费心。”姬丹已经气得身体力竭,嬴政仍旧不打算放过他,“不过你的尸首,大秦可以代为管理。”
骨裂的疼痛与心头的怨恨铺天盖地而来,姬丹眼前昏惑,几乎要晕厥过去。
嬴政不再多说,转身走出大殿。
身为发小,也是现在的对手,姬丹了解嬴政,嬴政当然也了解他。
姬丹这辈子,最痛恨的人,一定是他。而最让他愤恨最叫他放不下的事情,便是做质子,尤其还是做恨之入骨之人的人质。
身体上的折磨,并不致命,只要身死,便一了百了。可是姬丹心中有异常坚定的执念,只要他一日不死,姬丹便一日不会罢休。
于他而言,最痛苦的折磨,莫过于囚禁在这咸阳宫中,却又无可奈何了。
嬴政走得迅速,亦没有忘记一件事情。
“让御医给他医治。”
“是!”
他要让姬丹知道,什么是绝望,让他也体会一下郑芙被囚将近一年的纠结。
嬴政不打算再做什么,只要让姬丹在质子宫里,他的痛苦会比处刑来得多出数倍。
“太子,太子!”
脱离了宫女们的束缚,鞠想好似疯了一般从偏殿冲进来,看见靠在梁柱旁瘫坐着神色愤恨的姬丹,急匆匆地跪坐在他面前:“你没事吧?他对你做了什么?”
这一冲撞,姬丹的手愈发吃痛,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鞠想看到他猛地屈伸的手,面露惊惶之色:“他竟敢伤你,他怎么敢伤你……”
说完,鞠想起身走到殿门前,把门打开,外面两把长矛挡住了她的去路。
“燕太子妃,你不能出去。”其中一个侍卫说道。
鞠想十分着急:“太子受伤了,我不劳烦你们,让我的侍女出去请个御医吧!”
回复她的是毫无感情的声音:“没有大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离开质子宫。”
鞠想见说不通,便要硬闯,却被一个刚刚进来的宫娥推了回来。
此人正是自小将郑芙养大的宛昭,先前受命看管芈鸾,如今被嬴政叫来“好好招待”姬丹。
“太子妃,有什么话你同奴婢说便是了,这般硬闯可不合规矩。”
人在屋檐下,连个婢子都敢给她脸色看,可此时别无他法,鞠想只得低低哀求:“姑姑,太子骨裂,求你去请一位医师前来医治!”
宛昭往殿内看了看,道:“方才大王在时,燕太子怎的不说?大王在气头上,奴婢可不敢去禀告此事。”
对于宛昭的话,鞠想气极,大怒道:“分明是秦王伤的太子,你却这般胡言,你不去请,我去请!”
一个侍卫用矛杖将鞠她推了回去,鞠想没站稳,向后跌坐在地。
“太子妃,奴婢奉劝你一句,若想回燕,一定不能惹是生非。只要燕国规规矩矩的,燕太子便不会有事。但你的性命,倘若大王一个不高兴……”说到这里,宛昭停顿了下来,“太子妃神志不清了,你们好生看管。”
“是!”
殿门被渐渐关了起来,阳光由矩状变味一条细缝,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鞠想迅速站起来,冲到殿门前拉拽大喊:“开门,你们快开门救人啊!”
殿门仿佛被钉住一样纹丝不动。
鞠想绝望地哭喊。
姬丹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说话十分费力:“我早说过,你不必与我同来……”
鞠想回到姬丹身边,捧着他的手想让他好受些。
“从成为你妻子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无论你在哪里,遭遇怎样的困境,我都应该陪着你。继位为王也好,流落异国也罢,我都不可能弃你于不顾。”鞠想低语。
尽管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卑微到如此小心翼翼。
她本是燕国大将鞠武的女儿,燕国权臣中身世最高贵的女子,本该骄傲地站在燕国的顶端,将来会成为蓟宫的女主人。可事实却是,她不断降低姿态,一忍再忍,卑微得如同尘埃中的沙砾。
只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她爱了那么多年的姬丹。
正当鞠想出神之际,姬丹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
“我自幼为质,即便再来一次也不过如此。可你自幼锦衣玉食,本不必遭受这种罪孽。”
“别说了,别说了……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秦王,一定能回去的,父王会想法子让你回去的!”鞠想看着他苦不堪言,泪流满面。
以往二人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也不过是男女之间各取所需,她的一腔热情,姬丹不闻不问。
今日,他竟然会同她这般亲密,是真的被她感动了,还是安慰她而已?
鞠想不敢问,但她更倾向于前者,于是眼泪不停地流下,紧紧抓住姬丹的手,不愿放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只是利用舞雩风,也不晓得郑芙有这么大的用处,是我昏了头脑,才将你害到这样的境地……”
“别哭了。”姬丹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湿润,“你是老师的女儿,我不会让你插手这些凶险之事。是怪我太过疏忽,小看了郑芙,你不必自责。”
鞠想苦笑。
说到底,姬丹善待她,不过是因为她是鞠武的女儿罢了。
原来舞雩风每次见到鞠想,全然不顾她的冷嘲热讽,只因为她的心中同样没有姬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