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为北都,是西出凉州的必经之地,也是当今大唐皇帝李存勖起家的地方,因此相比较之下,河的北岸到太原这一段倒是比南岸繁华。
车马粼粼,两人一路谈天说地,赵旭话多,说的话题天南地北的什么都有,知道的他就多说,不知道的他沾着边的也能胡诌乱侃,往往将普济听的云里雾里,纵然感觉赵旭说的似乎不对,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
普济三句话不离经书,听得多讲的少,两人倒是也不寂寞。
眼看距离太原越来越近,也没几天就要新春,这天刚经过了一座山,赵旭想起了从前和父亲在山上抓山鸡的情景,心里有些黯然。普济见他在外面长久的不说话,倒是耐不住,问赵旭可知道古时候的三王五帝都是谁?
赵旭摇头,心说谁有心思管他娘的三王五帝七帝八帝,跟我有个鸟关系。
普济看不到赵旭的表情,在车里说道:“五帝是黄帝王朝的一任帝姬轩辕、三任帝姬颛顼、四任帝姬夋、六任帝伊祁放勋、七任帝姚重华,三王则是夏朝的姒文命、商代的子天乙、周朝的姬发。”
赵旭“哦”了一声,普济接下来开始说三王五帝怎么爱民如子,怎么体察民情,怎么得到老百姓的拥戴,因此他们的良好德行才被世人记载,流传至今。
赵旭心里想着什么狗屁传说不传说的,人世间只要是人和人之间说话转述一件事情,就有可能带自我的情绪,话传话变成以讹传讹的多了去了,再有,书上写的都可能是假的,近的你不是前几天亲口说前唐李世民要官员改各世家姓氏的排名吗?远的例如汉代的司马迁,受了宫刑还要呕心沥血的写历史,最后激愤难耐,在《报任安书》里懊恼的来了一句“谁为为之?孰令听之?”。
是,你司马迁埋怨干给谁看啊、说给谁听啊?可谁让你干了,谁让你说了!
“你说的事情太远,我给你说个近的,”赵旭心里某处被触动,跳下车从路边拔了一棵草,又跳上车,手里捻着草杆说:“话说有个皇帝最喜欢听戏,最讨厌狗,这个皇帝有一个受宠的伶人叫敬新磨。有一天这个伶人在宫里被皇帝饲养的狗追赶,这个伶人急了,喊叫说陛下陛下,不要让儿女咬人……”
普济奇怪的问:“为什么说狗是皇帝的儿女?”
赵旭撇嘴:“这个皇帝喜欢伶人,和他们常开玩笑,没大没小的。”
普济:“即便是这样,这似乎也不妥吧?”
赵旭:“是啊,所以这个伶人玩笑开大了,皇帝就‘龙颜大怒’,拿着弓箭当下要射死敬新磨,敬新磨急忙喊道说我与皇帝是一体,杀不得。”
普济又觉得奇怪了:“皇帝随手的竟有弓箭在身上?‘一体’又是怎么说?”
赵旭揶揄的说:“皇帝就这德行。他当时也很奇怪,问怎么就你和我是一体了?这个敬新磨说,陛下,你的年号同光,天下都称你为同光帝,你今天要是杀了敬新磨,同(铜)就没有了光。皇帝一听大笑,放了敬新磨。”
普济听的稀里糊涂,问:“什么同就没有了光?”
赵旭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普济越发的莫名其妙,赵旭笑了一会说:“因为你是出家人,没头发,基本不梳头,不照镜子,所以听着有些不太明白。其实没什么,这个伶人叫敬新磨,‘敬’通‘镜’,镜子是铜制成的,不磨不光,所以没有了‘敬’,铜就没有光了。”
普济这才恍然,寻思哪个皇帝竟然这样的荒诞。
赵旭也不愿再说。其实他说的这个皇帝就是如今的大唐天子李存勖。这件事却是母亲梅嫣儿曾讲过的,而父亲赵勋也给赵旭说过关于李存勖的一件事。
李存勖有一次和伶人们在皇宫里唱戏,唱的高兴了喊了“李天子李天子”,还是那个敬新磨,竟然胆大包天的搧了李存勖一个耳光,李存勖当时都愣了,敬新磨却淡定的质问说天下只有当今圣人一个天子,你这个唱戏的是什么天子?李存勖竟然还笑了,夸敬新磨说的对。
当时听父母讲的时候,就当是单纯的故事罢了,至于母亲和父亲是怎么知道这样的事情,赵旭却不甚了了。眼下再想,赵旭觉得凡事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说话之间,北都太原已经遥遥在望。
【注1:据《唐五代语言词典》的释义,不良为唐代主管侦缉逮捕的差役,也有身负劣迹污点者当差之说。其统管者为不良帅。】
太原城高堂邃宇,层台累榭,光是城门外面就人头蹿涌,摩肩擦踵,一副繁华景象。赵旭和普济没打算进城,在外面休憩一下,购置了路途中需要的物品就上路。
普济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多日卧车,此刻也想下来活动,赵旭和他进了一家饭铺,要了面点吃了起来。这时猛然听到一个雅间里传出一声爆笑:“瓦罐里养王八,越养越缩了!胡老三,你人瘦小,嘴里倒是能吹个大屁。从来人都说是七孔流血而死,哪有八孔流血而死的道理?”
“你倒是给老子说说,八孔是哪八孔!”
有人干咳一声说:“说八孔,自然有八孔的道理,你不知就不知,我却不和你争辩。”
只听“嘭”的一声,显然刚才大声笑的人是生气了,他拍了一下桌子叱说:“你不说就是没有!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你不说却和老子打马虎眼,就是看不起老子!阴阳怪气的,什么玩意!”
被称作胡老三的仍旧慢条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