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定下,令狐奉传下令去,命即写给张浑的令旨,待明日发出。
唐艾把那两张奏书还给令狐奉,瞥见了奏书上的一句“酒泉胡并无反事,臣迩贪功勋财货,擅自兴兵,及其还日,缴获之物,百车运输,悉纳己有”,心中一动,想道:“‘酒泉胡’?前日听说莘鹰扬兵入酒泉,尽破酒泉胡部,致使氾酒泉大怒。这道奏书,是氾酒泉写的么?”
他与莘迩连认识都算不上,也就这么想了一想,将奏书交还后,见令狐奉没有别的事了,识趣地拜辞出去。
唐艾看到的这封奏书,确是氾丹写的。
氾丹在莘迩那里吃了憋,当然要找回场子,一道弹劾莘迩的奏书那是必不可少的。
令狐奉将此道奏书丢到案上,看外头天色还早,起意回宾遐观再玩上一玩,落目到案上的奏书堆,心道:“今天送来的上书我还没有看。政务不可荒废。看完了再去玩乐!”
翻了翻今天新送来的几道奏书。
发现一道是莘迩写的,一道是贾珍写的。
先不看莘迩的,令狐奉兴致勃勃地拿起贾珍的,心道:“不知小贾这次又会说些什么?”
展开观瞧,洋洋洒洒千余字。
令狐奉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看完,心道:“他这道奏书虽还是找阿瓜的不是,还算有言之有物。”
贾珍日夜想要报仇,自任职牧府以来,凭借职务之便,广泛搜集建康的消息,三天两头便上书一道,各种地挑莘迩毛病。
从“被府吏轻慢,不能服众”、“出杂项钱,购牛、种与民,钓名干誉,市恩百姓”到“府吏采风,建康议论,迩唯务案牍,无有美政,德不配位,《易》云‘位不当也’”,等等种种。
令狐奉一般都是看过一笑,只当个乐子,但贾珍的这一道奏书,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此道奏书中,贾珍大力抨击建康郡由张金牵头的聚邑筹钱,欲凿窟造佛像之事,言此耗费民财;指责莘迩身为郡守,对之不加制止,大大的失职。
令狐奉沉吟片刻,提笔给莘迩写了一道令旨,写道:“道智那和尚说他由梦中得授菩萨戒,焉知这不是他与西域番僧的一唱一和?弄神弄鬼,招摇撞骗。他先在王都奔走,要孤出钱,老子教训了上书的那群蠢货一顿。这和尚窜回建康,又糊弄百姓,你怎么听之任之?”
写好,不急着叫送去建康,打开莘迩的奏书,看是什么内容。
较以贾珍的卖弄词藻,废话连篇,莘迩的文字简洁明了,深合令狐奉的喜好。
莘迩的此奏便是他以张妻贤惠、张龟忠义为由,为张龟求情的那道。
语句不多,短短十余句,写得充满感情。
令狐奉无动於衷,摇头说道:“阿瓜痴也!这点无用的东西,就感动他了?”心道,“收胡之策,他在建康办得不错,按说我可允他此请,也算酬功。只是,要想逼张浑低头,张金父子就不能杀。案子办到了我的手里,终有个人头才好交代。张龟不杀不行。”
在方才的那道令旨上,他补写了两句:“张龟饶不得。我新得了两个西域美人,分你一个。”
命内宦将此令旨封好,即发去建康。
又看完了余下的那几道奏书,该批示的分别批示,不对心意的丢到一边不理。
政务处理完毕,令狐奉披衣而出,转返宾遐观,玩乐到入夜,命驾回灵钧台。
因了近日思做的一件事情,令狐奉这些时一改常态,每天都要去趟左氏宫中。
今日不例外,到了寝宫,先去左氏宫中。
左氏盛装迎接。
令狐奉抱了儿子令狐乐在怀,与左氏闲聊。
说不几句,聊起了贾珍和莘迩的上书。
令狐奉笑道:“小贾记仇,天天盯着阿瓜不放,也是有趣。说来当日在泽边,真是多亏了阿瓜此谋,小贾此身,熬过了前头,我才能翻云覆雨!”假惺惺地叹道,“两个功臣,小贾却怎不能与阿瓜交好?”
左氏心道:“贾珍这事,阿瓜是对不住他,但回到谷阴之后,阿瓜登门赔礼,他拒不相见;现下又朝夕进言,总寻阿瓜的错处。唉。”
贾珍在朝,莘迩在外,地方官远离中枢,比不上朝中官近临天颜,先天地就处在劣势。
左氏有点为莘迩担忧。
令狐奉又道:“阿瓜早年作我侍郎时,便常犯呆病,今出任郡守,不意毫无长进!”说了他为张龟求情的事情。
左氏听得入迷,深深地被张妻与张龟的感情打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蒙蒙地笼上了雾水,偷偷擦去,心道,“阿瓜如无呆病,我子恐不得活。”问道,“大王打算怎么处分张龟?”
“杀了。”
左氏柳眉微蹙,心道:“男子有义、女子贤惠,这样的一对夫妻,如果拆散,太叫人伤心。阿瓜重情,我得帮他一帮。”轻启红唇,说道,“妾身浅见,杀之不如恕之。”
“哦?”
“妾少年读书,览前代的孙妻徐氏故事,每慕其节义。徐氏之名,传颂至今。张妻为夫鸣冤,其行类近徐氏。盖将之妻,洁而好义,狄戎之君,尚且贤之,大王难道还不如戎君么?何不赦免张龟,成全他们夫妻,以作佳话,与徐氏并美;大王亦可以此表彰节义,敦化万民。”
“徐氏故事”是成、唐之际的一段故事。
成、唐之际,成将孙荇为部将杨洪所害。杨洪强占孙荇的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