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崇的这几个同伴多为粟特人,只从人员组成上看,确是像个粟特商队。
安崇交代他们,说道:“记住了,‘咱们只是顺道送信的商贾’!入了秦营,你们什么都不用管。秦兵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唯有两条,入秦营以后,蒲獾孙或别的秦将必会先见我等,我料他们会先诈上我等一诈,你们到时要作出惧怕的样子;秦兵也许会抢咱们的货,你们得装出肉疼。你们把这两条做好就成。其它的事,交我来办。”
诸人应道:“是。”
安崇又轻描淡写地说道:“若只说送信,怕是见不到赵宴荔。咱们就说,阿利罗另有口信要我代转。”
诸人说道:“君深计远虑,正该如此!”
蒲獾孙、赵宴荔的营地离天水与陇西的边界约十余里。
赵宴荔部万人,蒲獾孙部近万,两人的部曲都多,没有同驻一营。赵营临渭水,在东北;蒲营在西南。也即赵营在蒲营北边靠东的位置,等於是蒲英的侧后方向。两营相距不远。
在两营的外边,共用一条深壕,辕门只有一个。
下午时分,安崇等被秦兵的游骑押送着,来到了营前沟外。
营垒占地甚广,垒上刁斗森严,营中旌旗密布,人马之声,随风入耳。
游骑把安崇等的来意道与辕门,辕门的牙将报与营中。
等了多时,壕沟上的吊桥放下。
安崇扮出佯作镇定的模样,引领同伴,赶着货车,跟着牙将入营。
那几个游骑散去,依旧去巡逻周边。
应该是为了不让安崇等人得窥营中,牙将把他们的眼都蒙上了,货车就在留在了辕门处。
安崇等跌跌撞撞地走了大概一刻多钟。
听见帐幕被掀开的声音,牙将喝令余下的人待在外边,把安崇推入到了一处帐中。
随即,他的眼罩被解下。
这是一个宽敞的大帐。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帐壁上挂着形形色色的兽皮,还有个狰狞的虎头。
两边各置了七八个胡床。
正对着大帐门口的方向,上首是一个涂抹彩漆,画有骑士逐猎图案的大胡床。三个摆放武器的兰锜,并排列於其侧,上边横放着刀、剑、雕弓。
帐中人不多,仅有两个。
一个辫发结实,是氐人,坐在左边的一个胡床上;一个扎髻文弱,是唐人,站在右边。
两个人都在看着安崇。
安崇拜倒在地,说道:“小胡安崇,拜见将军!”
这一氐、一唐的两人,是吕明和季和。
季和说道:“你起来吧。”
吕明变色说道:“来人,推出去砍了!”
季和问道:“缘何要杀?”
吕明说道:“送信就送信,还托辞有口信,求见赵将军!我瞅这人神色不正,定是唐儿的奸细!”
安崇跪在地上,挺起上身,圆睁碧眼,掀动浓髯,奋声说道:“将军错了!我非仅不是定西的奸细,我还是专为将军来献定西虚实的!”
这话出乎了吕明和季和的意料,两人对视了一下。
季和说道:“哦?你要献定西虚实?”
“定西国中有个传言,不知两位将军可有闻听?”
季和问道:“什么传言?”
“说是含冤而死的宋公有一刺客,欲刺莘迩。”
自孟朗提高了对定西的重视,蒲秦近年往定西国派出了大批的间谍,定西朝野的动静,蒲秦很多都是知晓的。对这件事,季和和吕明皆有闻知。
季和说道:“是有这么个传言。怎么了?”
“不瞒两位将军说,这个刺客,就是在下!”
“是你?”
安崇昂首答道:“是我!”
季和不动声色,说道:“我听说那刺客被莘迩感化,投了莘迩。”
安崇说道:“莘迩外宽而内狭,在下曾要行刺於他,他怎会放过我?当时宋公不幸已被莘迩所害,在下为自保计,不瞒两位将军说,故才虚以为蛇,抓住他好名的弱点,装作被他感化自首,实则日思夜想,无时不欲逃出定西!”
季和说道:“是么?”
“是以在听说赵将军统兵镇戍天水以后,在下就想方设法,结识了阿利罗。终於得到了此次给赵将军送信的机会!愿把定西虚实献上。”
吕明狐疑地说道:“你要逃,什么时候不能逃?我就不信,莘迩还会派人天天守着你!”
安崇挠头讪笑,说道:“不瞒两位将军说,真要逃的话,是能逃走,但在下一个粟特胡人,文无点墨,只有些许勇力,便是逃出了一条性命,到了人生地疏之处,日后的生计可该如何着落?因是,嘿嘿,因是,……”
季和说道:“因是你就想着用定西的虚实,在我大秦换一个富贵。”
安崇把“在下”换成了“小人”,坦诚地说道:“不瞒将军说,小人就是这个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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