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之声惊天动地,时间已过正午,太阳斜照,人影摇晃,大漠之上似是冒着蒸汽,热浪滚滚,但在冲锋而来的突厥铁骑和严阵以待的都护府兵卒面前,一切环境都显得无关紧要了,眼下,严守阵列、拼命厮杀才是唯一的出路。
何将军出阵之时,张子清将军本还有些不安,但见何容一箭射落对方面纱,露出罗舟的面容,他更是惊讶不已,这个罗公子在都护府内待了多年,更在自己所在兵站驻扎了多年,只在半年之前被人调走,一直以来都被营帐里的各位当作生死兄弟,更何况罗舟家世显赫,又是何将军的好友,人人都想要与其结交,谁能想到今日竟在敌营之中见到。
士卒们也有许多认识罗舟,一见到他,立时阵中交头接耳之声不断,待到何容厉声喝骂,罗舟掩面而走之际,议论之声更胜,张将军高声喝止了交谈,严明军纪,却见何容掉过马头回阵,突厥首领马鞭一指,鼓角之声大作,突厥骑兵进击而来。
原本还有些忙乱的张将军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战阵一开,可由不得多想什么,眼下,带着这帮生死兄弟守住阵列才是唯一要做的事,他对身旁令旗一挥手,喊道:“击鼓!迎敌!”
一时间,鼓声大起,鼓手奋力敲击着鼓面,似是要与震天动地地马蹄声争雄,士卒们听得鼓令,立时变阵,三队在前的军阵变作角形,形如矛尖,以长矛分列两侧拒敌,一队人撑住阵前运粮马车,其余人弓弩预备,只待对手进入射程。后三队中皆将长兵立于身旁,取强攻劲弩预备,以为第二道火力。大阵当中,陌刀队按兵不动,六阵之中任何一阵若有威胁,则可随时依照将令增援。
眼看骑兵已到前军一百五十步内,居前三队中校尉各自下令,弩箭齐发,劲弩破空之声不绝,居中士卒上弹、起身、射击、蹲下、再上弹,如此循环,一时间弩箭密集平射而至,突厥骑兵人虽披挂铠甲,马却皆是赤身,大漠之上,行军不便,故而未着马甲,遭遇如此射击,居前头的一排人立时翻身落马,被身后骑手践踏而过,但即便如此,冲突之势依旧未减,冲锋的阵型依旧不乱。
一百步内,骑手们在马上纷纷张弓搭箭,向着前阵放箭,突厥人本就生活于马背之上,尤其擅长骑射之术,只是所携短弓实在不如劲弩射程,眼下距离敌阵较近,纷纷将羽箭抛射而来,这边虽说全军着甲,但也不断有人被落下的羽箭射中铠甲缝隙或面部,倒地痛呼。
六十步,三队中弓箭齐发,作为强弩射击的补充,杀伤后排骑兵,眼看居中一阵要当先承受冲击,那一队的校尉下令,全队放下弓弩,准备迎敌,长矛外指,后队举起刀牌为排矛掩护,高举盾牌遮挡箭雨,队中各自双手握持长刀,预备向外砍杀。两边两阵校尉审时度势,下令改变阵型,将长矛布置于各自左右侧迎敌,弩手继续齐射,弓手持刀牌上前撑住长矛身后阵线,他们不会受到最猛烈的冲击,但也免不了肉搏血战。
二十步,圆阵之中张将军大喝一声,鼓声未停,令旗向后一展,后三阵弓弩齐发,依山坡布阵,后三阵居于全军高处,居高临下,向冲击而来的突厥后军不断射击,这三阵士卒皆持强弓,羽箭吊射而下,防不胜防。
眼见骑兵就要冲到,何容喝一声“驾!”,策马率剩余骑兵,从圆阵侧面一口中冲出,只待血战之时,从侧面冲击对手。
五步,突厥人的面孔已经近在眼前,当先一阵校尉一声大喝,撑住粮车的兵卒们猛地将藏于车后的火把扔到车上,早就被烈日晒透的草料登时点燃,步兵行军本就不需要携带草料,车中草料乃是早已备好,只待迎敌只用,一时间烈火熊熊,一道火墙冲天而起,热浪直扑眼前骑兵,但躲闪已是不及,最前面的骑手只能一咬牙,将缰绳一提,想要从火墙之上越过,但马匹已受惊吓,慌乱之中竟侧翻倒地,将骑手甩在一边。
前军虽突遭此乱,但突厥骑手也非流寇,人马向两侧绕开,躲过火墙,从侧面直冲长矛方阵。亏得是火墙阻延了一下冲击之势,不至于使枪矛正面受到冲撞,但即便如此,骑兵仍是以战马的血肉之躯冲进了长矛阵中,最前面的战马自己冲撞在了矛墙之上,立时毙命,但其后战马继续向前,硬生生地将矛手撞开,即便背上骑手已被左右长刀砍下,仍是乱蹦乱跳,踢腾不止,直到被其余长矛戳倒。
中间一阵已然陷入厮杀,两侧两阵情形稍好一些,他们将马车布在正前方向及靠外一侧,也是放起火来阻挡敌军,自己背靠火墙,只需抵抗一个方向的冲击,弩手们不停地向已经冲到脸前的敌人放箭,矛手将长矛架在地上,蹲下身子抵御冲击,虽说受到的冲击不如中阵,但眼看敌军不停冲锋,人数占优,矛手不停折损,被冲穿也是一时的事。
厮杀已起,何容率队从侧翼直冲敌手,此时他已将长弓背在身后,手持马槊,催动座下枣红战马,大喝一声,杀入敌阵,部将紧随其后,也各持马槊护将军周全,队中一都尉手捧军旗,一同撞进突厥骑手当中。何容马槊左右连戳,战马腾跃,身旁部将扫开刺来的长枪,几十人在这千余人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眼见将军亲自带队冲锋,步卒们士气大振,张将军下令击鼓,鼓点变化,令旗向左右挥舞,后三阵之中左右两阵放下弓弩,拿起长刀盾牌,迎接绕过来的敌阵冲击,居中一阵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