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观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当天子对臣子说你祖上如何如何荣光的时候,并不是好事,大凡而言,接下来就会说你祖上这么荣耀,但你的所作所为却给祖上蒙羞,然后开始降罪。
朱棣继续道:“你长兄胡斌,世袭龙虎卫指挥使,征战云南时为国捐躯,你二兄胡玉因蓝玉而坐罪,你本该同坐,然太祖念你父之功,非但没降罪于你,反将公主下嫁胡家,自此,你胡家便是皇亲国戚,纵有胡玉之黯,今后亦是我大明显贵,子孙福延”
胡观已是满头大汗。
南康长公主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头了,几次欲言又止,不敢打断皇兄说话。
朱棣深呼吸一口气,没有立即降下雷霆。
对胡观道:“胡观,抬起头看看。”
胡观只能抬头。
朱棣指着身边的徐皇后,“妙心身为皇后,乃一国之母,这且不提,只论家事,她是你嫂子,不当尊敬有加乎?”
又指着小宝庆,“太祖厚爱你,赐你富贵,而宝庆乃太祖之心头爱女,若论辈分,亦是你小姨子,不应礼敬有加乎?”
胡观讷讷不得言。
朱棣深呼吸一口气,“徐辉祖阻朕入应天,朕如何待之?”
仅圈禁而已。
须知和徐辉祖一样作为的铁铉等人,已被灭族。
胡观依然不语。
朱棣叹道:“说罢,朕会念公主之情,留你一命。”
此话一出,便抬起了铡刀。
胡观只要应对不好,朱棣手中这柄铡刀就会落下,只要是在大明疆域之内,没人能救他,哪怕是南康长公主也一样!
胡观跪在地上,浑身轻颤不止,难以控制的恐惧弥漫身心,浑身上下如陷入一片看不见的泥泞,再也找不到光明的方向。
但求生**很强。
擦了一把额头冷汗,直视朱棣,“不知陛下何意,微臣有何死罪不可免么,需要陛下念公主之情,才能侥幸一命?”
朱棣心头一叹,这人没救了。
无奈的道:“可知今日朕来你府邸,为何不带一兵一卒,亦无锦衣卫拱卫,唯独带了皇后和小宝庆么,胡观,你为何要辜负朕一片苦心。”
胡观倔强的摇头,“微臣不知陛下何意。”
硬扛到底。
认输死定了。
胡观不了解朱棣,但知道这位陛下铁血冷漠,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他一旦认罪,妻子可能会活下来,但儿子胡忠乃至于其他族人,都会死得很惨。
朱棣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叱道:“不知罪?”
胡观思绪电转。
如果朱棣真拿住了确凿证据,就不会只带徐皇后和小宝庆来打亲情牌,连侄儿江山都抢的人,会有亲情?
他可以直接让锦衣卫破门,将自己押入诏狱。
所以
朱棣手上没有铁证!
思绪再转,朱棣竟然只带了徐皇后和小宝庆来,以及一个束发少年,自己府中有护院数十人,若是此刻群拥而上
朱棣必死无疑。
自己再振臂高呼,拥朱文圭为帝,岂非成了从龙之臣,便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止福延子孙。
而将成为大明隐帝!
恶向胆边生。
胡观竟然不经朱棣免礼,直接站了起来,笑道:“陛下,臣有何罪?”
南康长公主大惊,想要拉夫君重新跪下。
胡观一把甩开。
徐皇后见状颜面叹息,小宝庆一脸恶魔笑意,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在说,哎哟喂,胡观胡姐夫,你死定了嘞。
皇兄可是个暴脾气。
朱棣冷笑,以鼻音哼道:“何罪?!”
胡观傲然,“何罪?”
朱棣怒喝,“胡观,真要让朕将太监李七带来指证于你,才肯伏罪么!”
李七,就是在钱塘江畔被灭口的那个小太监。
胡观哂笑,“臣不知李七何人。”
朱棣哦了一声,“不知么?”旋即摇头,“那你在知悉李七未死之后,为何要匆匆派人去往钱塘江查找,别告诉朕那个人是去看钱塘江大潮的,他是去找李七的尸首,可惜,他的嘴没有你这么硬,一切都招了,你若不信,那朕便说,此人名叫周和,是你一位表弟,以前一直行走江湖,颇有一些伎俩,一直住在你府上,玉华,你应该知道此人的罢。”
南康长公主脸色无比难看。
难怪。
马三保回城后没半天,周和便收拾了行囊出门,说约了朋友去踏青几日
胡观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棣继续道:“小宝庆落水染恙,你知道皇后必然会过去日夜照顾,而你又知道,陪嫁丫鬟春梅和玉华形影不离,所以你许诺于她,若是将来成就大事,将立她为平妻,甚至也可立为正妻,春梅利益熏心,答应了你的请求,在和玉华一同去坤宁宫求见皇后时,找了个借口,躲开护卫溜进坤宁宫,在香皂上下毒。”
胡观哈哈大笑,“陛下猜的真精彩,那么证据呢,陛下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微臣让春梅去下的毒?又怎么证明微臣有那种毒药?且春梅一介女流,她能躲开侍卫?”
朱棣怜悯的看着他,“你今日没看见春梅罢?”
胡观愣住。
朱棣道:“因为她此刻在南镇抚司诏狱,在酷刑之下交待始末,那种毒药是你从西洋人手中买的,而春梅为何能躲开侍卫?因为你早就收买了侍卫,那侍卫以为你只是想让南康长公主多亲近徐皇后,根本不知道你要下毒,所以才会答应。”
胡观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