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冲挠了挠脑袋,苦着脸道:“小的没耍过骰子,还是先跟学学军爷们的本事吧。”
独眼挑眉问道:“你小子就不好奇百户大人为何要将你一个流民塞进我们这群军户当中?”
沐冲不假思索地回答:“有饭吃就成,不该问的事情不能问,否则会掉脑袋。”
“有趣的小子,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独眼赞赏地点了点头,随手指了一处位置让沐冲自行更衣,然后就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骰盅之上。
在骰子与骰盅碰撞发出的哗啦啦响声之中,沐冲边换衣服边观起军帐内部的情况。
巩卜班将率领的先锋营大致分为了四个分散的营地,沐冲所在的便是距离汝宁城北最近的一处哨营。
距离红巾军最近的哨营由于需要时刻做好攻防准备,所以相较于在后方的三处兵营多布置了多种防御手段,光是临时搭建起来望风的木制哨楼就有八座,拒马和坑道更是布置了许多。
作为一处行兵军营,哨营留出了前后两道营门,元兵发起进攻由面向汝宁城的南门而出,粮草补给则由后方距离另外三处较近的北门进行。
哨营内只有巡逻放哨的少数卫兵和负责后勤的兵员在账外活动,多数士兵都在军帐之中休息,可以说防备松散到了极致。
营内最中央的军帐是巩卜班极为信赖的一名元兵万户的中军帐,账外巡逻的亲卫人数也是最多。
除此之外便是沐冲所在的这种中型军帐,这种临时搭建的帐篷容量较大,住上十来个人不成问题,所以当账内的六人聚在一起赌钱时看起来竟然有些空阔。
沐冲虽然准备充分,应对自如,但账内专属于**们的一股恶臭气味却熏得他头晕眼花,只觉中了奇毒一般萎靡不振。
瞄了一眼专心致志于骰子的几人后,沐冲小心翼翼地撩起了门帘想要透透气。
“小子,现在想逃可有些晚了,当逃兵可是死罪!”一人看到了沐冲的动作后笑着提醒。
沐冲赶忙停下动作,回头赔笑道:“能吃饱饭的好地方一般人求都求不来,我怎么会想逃呢?我是有些内急。”
出言提醒的士兵点了点头,不再理会沐冲,扭头继续下注,被他们惊动的独眼则对着沐冲点了点头,示意他自便。
沐冲巴结般地弯了弯腰,然后闪身钻了出去。
已至落霞时分,暮色洒在整个营盘中,映出满眼的苍凉之意。
沐冲按照来时记下的路小心地依托各个营帐摸索向那名百户的军帐。
这名元兵百户将邋遢汉子置于死地的目的沐冲已经摸出了个大概,但为何要将他们二十多人拉入麾下却不太确定,所以想要试试看能否迅速地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终究只是一个军中百户而已,由其同龄的元兵不足百人,所以负责的营帐也不过七八间,沐冲很快就绕过巡逻士兵的视线独自摸到了附近。
沐冲正准备继续绕到百户军帐的后方偷听,百户却主动从帐中走了出来。
守在他账外的正是那名魁梧军卒,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便出帐向北走去,沐冲也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行走之间,刻意落后半步的魁梧军卒的微笑着道:“大人放心,这些逃荒的饥民倒是听话得很,我已将他们如数塞到了各营帐里面。”
百户有些惊讶:“这么快?都打点好了么?”
魁梧军卒自信地道:“您放心,无论是什长还是伍长,都有份拿,这样的好事大家自然都乐意做。”
百户“嗯”了一声,不放心地嘱咐道:“这种事马虎不得,对他们关注着点,否则闹出什么事来我也不好收拾。”
魁梧军卒将腰弯得更低,当作回应。
二人走了约有两个营帐的距离,前方有早作等待的两人迎了过来。
这是……元兵千户的打扮!沐冲见了一眼便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这名千户见到百户和魁梧军卒之后不满地嘟囔道:“怎么如此不守时?害得老子等如此久?”
百户拱手道:“大人恕罪,方才从营外又收了几个流民进来,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哦?”千户的面上浮出一丝喜色:“你小子打仗不行,干这偷鸡某狗的勾当倒是在行得很啊!”
面对这般讥嘲似的赞赏,百户不敢发怒,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千户笑了笑,然后朝身边的卫兵招了招手。
千户卫兵立刻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两个沉甸甸的锦囊递了过去。
“上个月你手下死了几个流民扮做的士兵,这是朝廷拨付下来的各项贴补,这两份是你应得的,收着吧。”
魁梧军卒想要伸手去接,却被百户伸手挡了下来。
“此事大人出力最多,小的们哪敢拿这许多好处?我留下一些带弟兄们吃酒便可。”百户说罢伸手接过一个锦囊,将另一个原封不动地推了回去。
千户闻言大笑:“难得你小子有这份孝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放心吧,以后这样的好事我都交给你去办。”
千户说罢就带着卫兵转身离去,为一场军营中极为肮脏的交易画上了句号。
待他们走远了,百户掂了掂锦囊,直接丢给了身边的魁梧军卒:“整件事情你出力最多,这点银子托人带回家里去用吧。”
魁梧军卒一怔:“恕在下多嘴,大人您打点此事花费不小,如今既退回了一半给千户大人,又施恩给小人一半,您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没留下,白白承担了许多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