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灵帝想起在深宫中陪伴自己三十几年的赵鸢皇后,温柔敦厚,识大体顾大局,她把后宫打理的井然有序,是个好皇后,贤内助。他心想,如果她没有子嗣,没有强大的外戚,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或许他能把她当作自己人,疼惜她,以心换心,可矛盾在于,他娶她看中就是她赵氏一族强大的外戚。
敬灵帝想到这里,笑了,无奈地笑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祺王回到府中。
钱子穆已在堂中等候,祺王一脚踩踏入门槛,他便诉道:“祺王殿下,半个月前皇帝陛下亲自查看了户部的账目,包括十多年前的,可他什么都没说。”
抬头看见祺王捂着头,面上有血迹,改口慌忙问:“王爷这是?”
祺王让下人端上茶来,自己一路过来,早已口干舌燥,下人们才将茶杯端上来,祺王端起便驴饮了大半。魏大宝已经在祺王出宫时,便去请太医,太医为祺王上药,包扎了伤口。祺王看钱子穆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怒问道:“你慌什么?”
“去年,朝政亏空三百万两白银,这今年的盐税才收上来,补上的亏空的洞,如今太子打仗,这户部哪里有这么多钱粮?陛下嘴上不说,可是这宫里……”
祺王这才晓得,为何他才回来,敬灵帝便召见他,想他今日只是磕破了皮,已经算是敬灵帝的偏爱了。
祺王想了想户部最近有收入的项目,问:“你们和前段时间来大荣朝拜的西洋商人谈得如何了?”
钱子穆早就已经清楚祺王会问这事,故此来之前便又去问了消息,如实禀告祺王道:“下官亲自去谈的,可西洋人只定下了总共三百万两的订单,分别是丝绸,瓷器,还有茶叶。”祺王没有迟疑,立即说道:“三百万?不够!丝绸和瓷器的出口量加倍,和他们说单价上可以再降一降,各让一步,薄利多销。”
钱子穆为难,可还是咬牙答应下:“这……西洋商人那边,我们可以想办法,可是五大窑,以及江南的丝绸作坊,做得出这么多来吗?”
祺王一边作驴饮一边含糊地问:“江南几个大的丝绸作坊,还有窑厂,是不是鱼难成的?”
钱子穆弓腰回道:“早查封了,只是一直没人买下来他的产业,这笔不动产,一直压着,朝廷的人也没谁接手的,都眼红想要,可又怕出事,就这么拖着。”
“如今太子马上就要离开大荣了,他不能一点牵制都没有,一定要弄个他们的人来做这件事,出了事,太子没钱花了,咱们也能推出几个人出来担着罪,有太子的人,咱们那太子爷就不会肆无忌惮地掏朝廷的腰包了。”
祺王这样说了,钱子穆心里也有了底。
“可太子人也不会上当吧?八年前的有些事还没了,没谁有胆子出来做第二个鱼难成。”
“哭穷就行,赵谨明和太子不会把自己的心血毁在五斗米上,咱们死活拿不出钱来,他能如何?还不是帮着咱们做事,自产自销,他们也不赔本呀,白捞个钱袋子不挺好吗?”
“那要什么人接手?”钱子穆问。
“投标的人里,谁和太子身边人亲近用谁,暂时出不了那么多钱也不怕,先欠着,你们记好利息就行,他要是拖欠个十来年,户部单是收租子利息都能养活朝廷一大帮人,岂不好?”祺王说完,抿一口茶。
钱子穆也急,他是户部侍郎,户部尚书龚光杰年过七旬,办事有些力不从心,户部的担子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了。这次出征,户部拿不出钱粮来,兵部和东宫催得紧不说,连朝廷官员的俸银他都拿不出来。
太祖皇帝的“俭以养廉”是国策,不能动,可是总不能既要马儿干活,又不给马儿吃饱吧?在这大荣朝,不贪的,得俭之又俭,一顿饭吃几粒米都得算得清清楚楚。钱子穆还能怎么办?没钱,没粮,急得在户部中只盯着房梁,想上吊了,一死百了去。不过他倒是没有找到白绫,见户部尚书龚光杰在他儿子龚宗宁的搀扶下,拖着疲惫老迈的身体缓缓走来,他忙把今日在祺王府上得来的命令传递给自己的顶头上司。
户部是皇帝的钱袋子,没有钱,也于事无补。
正巧,黄保领着柯正淳、司空玄二位司礼监的公公来到户部。
他们今日来,并未穿宫中的服制,而是便衣。
黄保虽然在皇帝身边侍候着,可见了龚光杰,也不摆架子,一脸祥和慈善。龚光杰年过七旬,身体老迈,走路看折子也吃力些,黄保上前垂眉顺眼,恭敬地问道:“龚大人近来甚至可还康健?”
龚光杰笑答:“有劳黄公公挂念,一切都好,这次黄公公和二位司礼监的公公来,是得了皇帝陛下的旨意吧?”
黄保坐下和颜悦色地说着:“也没什么,只是前方打仗,咱们这些在京里的,也需要操点心不是?打仗,不是兵部和枢密院两家的事,是整个朝廷的事,国家的事。”
龚光杰回应着:“黄公公说的是,只是,现在我们的情况,这几年,不是大旱就是洪水的,要不就是打仗……户部也委实没钱了。”
黄保心知肚明,可他始终是带着皇命而来的,容不得他有自己的言语,故此他只能道:“情况,咱家在宫里是清楚的,可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不得不请各位大人多费心了。这不,万岁爷知道户部没钱,才没下折子逼你出钱,让咱家出宫来好生和你说,万岁爷体谅你,你也得体谅万岁爷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