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实在太累了。
贺祈的手结实有力,稳稳地扶着他的胳膊。他靠着贺祈的支撑之力慢慢向前,眼皮几乎克制不住地合到了一起。
走着走着就睡着了,真是没谁了。
贺祈一转头,见到的便是六皇子昏昏欲睡的模样,既好笑又心疼。
这些日子,六皇子日夜守灵,困极了就在灵堂里闭目睡上片刻。每天合眼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别说一个少年郎,就是成年男子也禁不住这般苦熬。
六皇子疲累不堪,贺祈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每日守在六皇子身边,看似松弛,实则警惕至极。一直盯着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等人的一举一动。
宣和帝下了那道殉葬的遗旨,是为了裴皇后母子考虑。不过,宣和帝根本没想过,这样的举动会逼得人铤而走险。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人被逼上死路,做殊死一搏也不稀奇。
所以,他从未放松过警惕。
昨天夜里,郑婕妤去了魏贤妃的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才走。
今日正午,魏贤妃昏厥不醒,五皇子前去探望。回来之后,就心神不宁。
今日下午,郑婕妤不偏不巧地也昏倒了,大皇子四皇子一并去探望。他们两个倒没太大异样,不过,看六皇子的次数比平日多了一些。
刚才六皇子起身离开时,大皇子四皇子同时抬头。五皇子也频频看向六皇子。
他们想做什么?
睡得迷迷糊糊的六皇子,被扶着躺到了床榻上,眼都未睁,继续沉沉睡去。
十几个东宫侍卫守在门外,另有五六个和贺祈一同守在寝室里。
贺祈看了熟睡的六皇子一眼,低声叫来一个东宫侍卫,迅速吩咐几句。那个东宫侍卫略一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很快,有百余个身手极高的东宫侍卫悄然而至,各自潜入殿顶或其余的隐秘之处。
另有数十个侍卫,趁着夜色隐藏踪迹,悄然去了椒房殿。
贺祈安排好一切,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右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一旦有异动,这柄雪亮锋利的宝刀就会出鞘。
……
“现在什么时辰了?”
裴皇后睡了一天一夜,神智终于慢慢清醒,声音虚弱无力。
一直守在床榻边的程锦容轻声应道:“现在是戌时正。”
双目通红的瑜美人,见裴皇后醒了,心中十分欢喜,忙道:“娘娘昏迷一天一夜,一直未曾进食,现在一定很饿了。臣妾这就令御膳房送些热粥来。”
裴皇后吃力地点点头。
瑜美人颇为识趣,借着传膳一事,起身退了出去。
程锦容这才握住裴皇后的手,低声问道:“娘娘现在感觉如何?”
裴皇后目光茫然,声音微弱:“累,饿。”
她所有的感觉都很迟钝,一片麻木混沌,只剩下身体最原始的本能。她很累,也很饿。
程锦容鼻间酸涩难当,双眸中闪过一丝水光,声音依旧平稳柔和:“待会儿我伺候娘娘喝一碗热粥。娘娘觉得累,就继续睡。”
裴皇后嗯了一声。
过了片刻,裴皇后木然的头脑才清醒了一些,低声问道:“锦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十几日,程锦容一直在灵堂里守着她,几乎寸步未离。她疲累不堪,程锦容也同样疲累。
她倒下了,程锦容不能倒,还得撑着照顾她……
她这个亲娘,未能照顾好女儿,没给过她什么,反而要女儿这般费心费力地照顾伺候。
想及此,裴皇后心里一阵愧疚自责。
程锦容似洞悉了然裴皇后的心思,用和缓温柔的声音轻声安抚裴皇后:“能陪在娘娘身边,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只要娘娘安然无事,我半点不觉辛苦。”
前世,裴皇后在秘密曝露后轻生自尽。
她们母女,甚至未能相认,便已天人永隔。
这一世重生而回,她进宫和亲娘相认,陪伴照顾亲娘。再辛苦她也甘之如饴。
裴皇后鼻间满是酸意,牢牢地握住了程锦容的手,半晌才低声道:“你在宫里陪着我,阿圆阿满见不到亲娘,不知会不会闹腾。”
生了孩子之后,才知道做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是何等牵挂。
程锦容不敢放任自己去思念一双孩子,微笑着说道:“阿圆阿满身边有奶娘丫鬟照顾,还有紫苏,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提起紫苏,裴皇后目光柔和了一些,轻轻嗯了一声。
瑜美人亲自端了热粥来了。
程锦容接过碗,一勺一勺喂进裴皇后口中。温热的粥滑入口中,胃里有了食物,身体也有了热度和力气。
裴皇后示意瑜美人将自己扶着坐起,身后靠着厚厚的被褥。
眼看着裴皇后的精神振作起来,瑜美人心中十分快慰,和程锦容对视一笑。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走了进来禀报:“启禀娘娘,魏贤妃娘娘和郑婕妤娘娘一同前来求见。”
她们两个怎么一同来了?
裴皇后略略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程锦容一眼。
程锦容也皱了皱眉。
魏贤妃此人算不得宽和,心气颇高,偏偏在后宫被压得一直未曾抬头。说话行事总有些尖酸刻薄。
郑婕妤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她进宫治好了裴皇后的心疾,这后宫还是郑婕妤的天下。这几年,裴皇后有多显赫风光,郑婕妤就有多黯然失落。
郑婕妤对裴皇后的恨意,绝不会少。
宣和帝一道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