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啊!
不然还能是为什么?
裴皇后没有说话,沉默着看着宣和帝。晶莹的水光在眼眶里滚动,却没有掉落。
她说过,她不会再说谎话骗他。所以,不能出口的话,她宁可不说,也绝不说甜言蜜语来哄他。
宣和帝觉得自己整个人裂成了两半。一半浸透在愤怒的火焰里,另一半却满是酸苦和涩意。
“裴婉如,”宣和帝咬牙切齿地低语:“你看着温柔软弱,其实比谁都凉薄狠心。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被朕捂热了。可你……”
这样的话,已经是身为天子的宣和帝所能表露的极限了。
天子也是人,同样是血肉之躯。被情所伤的痛苦,丝毫不会因他是天子就减弱一分。
裴皇后声音微颤:“我不是铁石心肠,也做不到凉薄狠心。我若是那等贪慕富贵权势等闲变心的人,早在多年前,就会谄媚逢迎讨好皇上了。”
“皇上待我的好,我心里都清楚。我现在还敢来见皇上,敢将实话说出口,无非是依仗着皇上对我的情意。”
“从现在起,我会尽力忘记过去的裴婉如,一心待皇上。”
“皇上若愿接纳真正的我做妻子,那就请皇上也彻底忘记裴婉如三个字吧!这世上,已经没有裴婉如了。”
这世上,已经没有裴婉如了。
最后这一句话,裴皇后说得很平静。可她的目光,却是那样的深沉哀伤。
宣和帝的心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拧起,那疼痛并不激烈,却持久而酸楚。
宣和帝没有再说话。
裴皇后也沉默下来。
寝室里一片安静,静得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宣和帝才低声打破沉默:“夜深了,先歇了吧!”
裴皇后轻轻嗯了一声。
就听宣和帝又道:“你到朕的身边来,和朕同寝。”
裴皇后:“……”
宣和帝不快地扫了神色僵硬的裴皇后一眼:“怎么?夫妻难道不应该同寝吗?话说的好听,朕让你睡到朕的身边,你就不乐意了?”
裴皇后只得应了一声。她身体虚弱无力,不过,两张床榻靠在一起,挪动身子到宣和帝身边,倒也不是难事。
她费了些力气,终于躺到了宣和帝身边。
宣和帝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两人头靠在一处。
这么睁眼对视,也太尴尬了。
裴皇后很快闭上双目,假装自己睡着了。大概是她耗费心力过度太过疲累了,一闭眼倦意便涌来。不到片刻,她就真的睡着了。
宣和帝没有睡。他一直睁着眼到半夜,就这么看着怀中安睡的裴皇后。
直至三更,宣和帝才合眼睡去。
……
隔日清晨,一众皇子和后宫嫔妃皆来椒房殿请安伺疾。
赵公公守了上半夜,只在下半夜合眼睡了两个时辰。一大早又精神抖擞地守在寝室门外。让人不得不佩服赵公公的忠心。
“我们来给父皇请安伺疾,烦请赵公公通传。”对着宣和帝最信任的心腹内侍,大皇子表现得分外客气。
前几日裴皇后的一场高烧,令宣和帝震怒不已。几位皇子被骂得狗血淋头,宫中嫔妃们人人自危。
也让众人都看清了,裴皇后没有失宠。
赵公公忙拱手说道:“殿下,皇上昨夜睡得迟,皇后娘娘也在寝室里。直至现在,皇上也没宣召奴才们进去伺候。奴才实在没胆量进去通传。还请殿下稍安勿躁,静心等候。”
什么?
裴皇后也在寝室里?
都病得快下不了床榻了,竟还腆着脸争宠,和父皇同睡一榻。还能做什么不成……
大皇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也好。”
四皇子和大皇子想到了一处,心里都憋了口闷气。他原本以为,裴皇后失宠,母妃郑婕妤就有复宠的机会。到时候,他和大皇子兄弟两个便能和母妃齐心合力,对储君之位发起冲击。
现在看来,他想多了。
父皇再气再怒,也没有废后之意,更没有易储之心。
五皇子的目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年少的七皇子八皇子倒是没想那么多。两人等了片刻,就了。
后宫嫔妃们也一一前来。
没办法,宣和帝一怒,嫔妃们都得老老实实地每日来请安伺疾。裴皇后一日没好,她们一日都别想消停。
魏贤妃前几日因穿得太过华丽,被宣和帝怒骂“无心为皇后伺疾”,羞惭气恼之下哭了半日。今日穿得格外素净,头上只有一支简单的金钗,可谓低调之极。
郑婕妤瞟了魏贤妃一眼,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贤妃今日怎么没戴那支七彩凤簪?”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魏贤妃不甘示弱,皮笑肉不笑地回击:“婕妤往日最喜穿银红色。可这几年来,婕妤接连养病,偶尔出来见人,再也没穿过银红了。”
呵呵,揭短谁不会。
郑婕妤果然黑了脸。
顾淑妃只得笑着打圆场:“我等前来给娘娘请安伺疾,只盼娘娘早些病愈,更盼着皇上的龙体早日好起来。”
瑜美人笑着接过话茬:“淑妃娘娘说的是。皇上龙体安康,大楚江山才能安稳。皇后娘娘病愈了,这后宫也就安稳了。”
话题顺利地扯开了。
众人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等的心浮气躁满心不畅,才被召进寝室。
等进了寝室,就更气闷了。
宣和帝躺在龙榻上,面色依旧苍白虚弱,眉眼间的阴霾和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