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容生了一对双生子的喜讯,昨日就传进宫中。
裴皇后既欢喜又后怕。
万幸程锦容及时出宫,否则,就会在宫中肚痛发作。如今她这个皇后自身难保,想庇护女儿不是易事。还是回贺家临盆生子更安心。
六皇子知道这一喜讯后,也十分高兴,在给裴皇后请安的时候,将所有宫女都打发了出去。这才低声笑道:“容表姐平安生下一对双生子,有惊无险,真是幸事。”
程锦容挺着孕肚进宫,为宣和帝和裴皇后换血救治,中间还动过一回胎气。孩子早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好在母子平安,他们也能放心了。
裴皇后目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是啊,母子平安就好。”
只恨她身不由己,既不能出宫去看女儿,也不便像往日那样厚赏程锦容。如今,宣和帝已经知道程锦容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对程锦容的“好”,就得维持一个合适的度,免得令宣和帝心生不快。
想到这儿,裴皇后目光暗了一暗。
六皇子知道裴皇后的心思,低声说道:“母后暂且忍一忍。父皇气头未过,我和母后都得和容表姐保持距离,免得激怒父皇。”
压下被欺瞒十几年的愤怒,接受一个曾嫁过人生过女儿的女子做自己的皇后,对堂堂天子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如果裴皇后和六皇子对程锦容表现得太过亲密,无疑是往宣和帝的心里扎钉子。
裴皇后打起精神应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不会激怒你父皇。”
为了锦容的安危,为了你的储君之位,我会隐忍退让。
最后这一句,裴皇后没有说出口,也无需说出口。
六皇子目中掠过深深的愧意,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母后,对不起。我这个做儿子的,非但不能保护母后,还得让母后为我低头……”
“小六,”裴皇后伸出细瘦的胳膊,轻轻搂住了六皇子:“如果真要说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娘的对不住你。”
“当年,我被逼进宫,若不是心中惦记锦容,根本撑不下去。怀了你,是一个意外。我不得不生下你。我不想骗你,那时候,我真恨不得没有你这个儿子。”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既对不起锦容,也对不住你。”
“你从小就搬出椒房殿,我这个亲娘,对你漠不关心。我对你没尽过做亲娘的责任,是我对不起你……”
搂着他的胳膊轻微发颤,耳畔的声音也在哽咽。
六皇子鼻间一酸,伸手搂住亲娘:“娘,我从没怨过你。以前我想亲近你而不得,我心里有些失望有些难过。我想着,等我长大了,就能保护你,再不容郑氏欺负你。”
“这几年,你对我亲近了许多。我心里十分欢喜。我也很喜欢容表姐……那一日我骤然知道真相,太过震惊,一时冲动失言,令容表姐动了胎气。我很是懊恼自责。”
“这些日子,我静下心来,想了很多。”
“当年的事,父皇也被蒙在鼓里,怪不得父皇,更怪不得你。是裴婉清和裴钦的过错。他们都死了,裴家也跟着遭了殃。”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必再提。”
“我们母子还得在宫里活下去。娘,你忘了程望吧!你要将父皇当成真正的丈夫。否则,父皇绝不会容他活下去。便是容表姐,也会受牵连,会有性命之忧。”
……
裴皇后全身颤抖,泪水无声地涌了出来。
这一席话,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如果只她自己一个人,她可以痛快地求一死。
可她还有锦容,还有小六。还有远在边军做着医官一无所知的程望……他的生死,只在宣和帝一念之间。
为了她在意的人,她得抛弃属于裴婉如的一切,做真正的裴皇后。
温热的泪水湿透了六皇子的衣衫。
六皇子眼睛也红了。
他的声音依然沉着冷静:“娘,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提起程望。过了今日,我再不会说起这个名字。你也要将这个名字,彻底地忘记。”
“你是中宫皇后。将来,我登基为帝。你就是大楚太后。”
裴皇后哭声渐渐停了。她用袖子擦干净眼泪,抬头对六皇子说道:“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小六,你真的长大了。”
这样的话,换做以前那个温软善良的小六,根本说不出口。
一个普通皇子,性情温和心肠柔软不是坏事。可身为大楚的太子,却要冷静果决,必要时,得狠下心肠。
这样的改变,对六皇子来说是必要的,也是好事。
六皇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长大的代价,就是变得冷血无情。其实,我根本不想长大。”
以前他活在父皇的宠爱之下,有人为他挡风遮雨。
现在,所有的风雨都来自曾偏爱庇护他的父皇。
他被逼着一夜之间长大了。
母子两个,相对无言。过了许久,裴皇后才轻声道:“我每日都去保和殿请罪。直至你父皇消气。”
六皇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被立为太子,只有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否则,一旦被废,就是死路一条。不管是哪一个皇兄被立储君,都不可能容得下曾做过太子的他。
……
六皇子收拾心情,去了保和殿。
宣和帝这两日的心情有了明显的好转,不再动辄发怒。
六皇子行礼问安后,向宣和帝禀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