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的胸膛里涌动着无以名状的怒火。
这样的情绪,对至高无上的天子来说,少之又少,几乎从未有过。
宣和帝绝不会承认,汹涌的怒火里夹杂着嫉妒的火苗。
“为什么不杀了程望?”宣和帝冷冷问道:“你留着程锦容做人质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留程望的性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永安侯不是良善之辈,此时却也没有说谎的心情,张口便答:“裴婉如和程望夫妻情深。这些年,程望在边军里做军医,一直洁身自好,连个营~妓也没碰过。我若是杀了程望,只怕她悲恸过度,会自尽轻生。”
宣和帝:“……”
很好!
宣和帝冷笑一声:“你思虑得倒是周全。”
永安侯的脸孔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声音里竟然也没多少悔恨:“我算无遗策,唯一漏算的就是程锦容。”
“我本打算让裴璋娶她为妻。只要将她永远地困在裴家内宅,裴婉如就是还剩一口气,也得强撑着活下去,什么都听我的。”
“可没想到,程锦容不知何时知道了这个秘密。趁我一时疏忽,离开裴家。之后,竟考进了太医院,进宫做了太医。”
说到这儿,永安侯的语气中终于多了悔恨:“早知今日,我在几年前就应该动手杀了她。”
顾虑重重,思虑太多,结果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宣和帝又是一声冷笑:“几年前,郑氏是皇贵妃,大皇子比二皇子更受宠。二皇子唯一胜过大皇子的,就是嫡出的皇子身份。你要是对程锦容下杀手,皇后再无牵挂,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得益的只会是大皇子。”
“你处心积虑,为的就是二皇子做储君,日后登基为帝。裴家身为外戚,富贵也能长久绵延。”
“再者,元泰那个蠢货,自少时就和你这个舅舅格外亲近。他坐了龙椅,你这个幕后功臣,也就拥有了巨大的影响力,甚至可以染指皇权。”
“你野心勃勃,当然不敢冒险,也没勇气闹个鱼死网破!”
宣和帝说了一长串的话,胸膛剧烈地起伏,呼吸也急促粗重起来。
赵公公一惊,迅疾上前,扶住宣和帝:“皇上息怒,请皇上保重龙体。”
宣和帝气血翻涌之下,哪里按捺得住,咬牙怒道:“立刻赐死裴钦!”
赵公公一边应是,一边将宣和帝扶着躺下。
宣和帝又吐出几个字:“带去天牢,在二皇子面前行刑!”
赵公公继续应是。
趴在地上不得动弹的永安侯,全身的力气也耗光了。他如死狗一般伏在地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
天黑了下来。
不过,对天牢里的二皇子来说,天黑天亮都没什么意义。这间牢房永远一片黑暗,身在其中,很快就会迷失茫然,不知白天黑夜。
他比永安侯的待遇稍好一些。每天除了一碗清水,还有一个馒头。那馒头硬邦邦的,半点热乎气都没有。扔进猪圈,猪都不会吃。
愤怒的二皇子将馒头扔了。到了第二天,饿的头晕眼花的二皇子也不嫌馒头冷硬难吃了,连地上的馒头也捡起来吃了。
几天下来,二皇子已经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安静快折磨疯了。每天最期盼的,竟是看守牢房的侍卫送清水和馒头来的那一刻。
虽然侍卫从不出声,可至少是活生生的人。也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人。
哗啦的铁链声响起,然后是铁锁被打开的声音。
浑身污秽酸臭不堪的二皇子,用尽全力扑了过去。想趁着开门的那一刻冲出去。
开门的侍卫早有防备,迅疾出手,制住二皇子。
二皇子胳膊被用力拧住,双腿也被踹得剧痛。他喘着粗气大声叫嚷怒骂,却没力气挣扎。
几个侍卫都没吭声,将粗长的铁链捆缚住二皇子的全身。然后将捆的严严实实的二皇子抬了出去。
二皇子心中惊恐不已:“混账!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本皇子!”
侍卫们依旧不出声,如抬死狗一般将二皇子抬着走过长长的通道,到了一处刑房里。
刑房里燃着几盏烛台,骤然而来的光亮,刺得久未见光的二皇子眼睛一阵疼痛,眼里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
然后,赵公公熟悉又令人声音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奴才奉皇上之命,请殿下前来观看永安侯行刑。”
行刑两个字,令二皇子全身一震,用力睁开眼。
然后,永安侯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
被生生饿了几天的永安侯,之前被灌了一碗参汤,勉强有了些气力说话。现在被抬进刑房行刑,眼看着就要死了,永安侯竟还算平静,甚至冲二皇子咧咧嘴。
二皇子死死盯着永安侯,咬牙怒问:“你那日说的都是真的?我的母后早就死了,现在的皇后是假的,根本不是我亲娘?”
永安侯费力地点了点头:“是。”
二皇子目中闪过憎恶和愤怒:“呸!怪不得她一心向着小六!要不是她,我早就做了太子!”
然后,又冲永安侯怒吼:“都是你的错。你养虎为患,现在,连累的我也身陷天牢。”
愤怒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这么多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皇子。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永安侯不想再看癫狂如疯子一般的二皇子,闭上眼睛。
看守天牢的侍卫们,皆是天子心腹。听到这等骇人听闻的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