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庄里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进宫中。
裴皇后每日在天子身侧伺疾,亲自为天子试药。天子一日都离不得裴皇后……
六皇子上午在宣和帝身边读书,下午勤练骑射,随贺祈贺校尉练刀,极得天子欢心。宣和帝对六皇子的喜爱,溢于言表,屡次在人前夸赞六皇子……
前一条令郑皇贵妃和一众嫔妃羡慕得双眼通红。
后一条,令宫中众皇子嫉恨得发狂。
宣和帝是父亲,更是天子。皇子们从记事开始,便拼了命的争夺宣和帝的注意力。宣和帝每日要上朝理政,无暇每日都见儿子。皇子们隔几日见一回天子,是常事。在演武场里骑射练得最好的,才能得宣和帝的一句夸赞。
有哪个皇子能日日在宣和帝身边?
有哪个皇子能时时得宣和帝夸赞?
有哪个皇子有过这样浓厚的圣眷?
一个也没有!
就连以前最得圣眷的大皇子,也远远不及。
更不用提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了。
大皇子之前以离间计,挑唆二皇子和六皇子兄弟离心。数日过后,就没这等心情了。因为大皇子也快被心里的嫉恨冲昏了头。
父皇怎么能如此偏心?
父皇怎么能这般偏爱六皇子?
父皇偏爱的儿子,明明一直是我!
大皇子恨得咬牙切齿,再也按捺不住,开始每日写信,命人送去皇庄。信中都是儿子对父亲的思念和孝心。随着信一同送去的,还有郑皇贵妃亲手为宣和帝做的鞋袜中衣。
宣和帝对宠妃和宠爱的大儿子,倒也不算冷漠,很快传口谕回京,夸赞郑皇贵妃贤良大皇子孝心赤诚。
大皇子总算心下稍安。不过,对六皇子的嫉恨,并未因此减退半分。
……
二皇子不甘示弱,也不断写信去皇庄。不过,他写的信多是给六皇子和裴皇后的,信中内容可想而知。
宣和帝很快令人传口谕到二皇子府。
为了顾全二皇子的颜面,传口谕的内侍先低声提醒:“二皇子殿下,圣上口谕,殿下听一听便可。”
二皇子心里一沉。
如果父皇是夸赞他,内侍绝不会这般委婉暗示。现在既暗示清场,可见这道口谕不怎么美妙……
二皇子的预感没有错。
“……朕来皇庄之前,令你和大皇子代掌朝政。朕身边有皇后和小六陪伴,无需你多忧心。以后不必再写信给皇后和小六,你安心当好自己的差事,就是对朕的孝心了。”
这道近乎斥责的口谕,令二皇子面耳赤红,心里的嫉恨和怒火熊熊燃烧。
当着内侍的面,二皇子不敢和不能表露出来。还得挤出笑容厚赏内侍,待传旨的内侍走了,二皇子才变了脸色,伸腿踹倒了身边的椅子,犹不解气,将桌子也踹倒在地。
咚咚的巨响,传到门外。
站在门外的二皇子妃,略一踌躇,还是推门而入:“殿下请息怒……”
“滚!”暴怒不已的二皇子,随手拿起手中的东西,砸了过来。
二皇子妃一个没提防,被砸中了肩膀,顿时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一声痛呼,后退几步。旋即小腹也隐隐抽痛起来。
二皇子妃脸颊陡然白了,一脸痛苦之色,略略弯腰抱住自己的小腹,口中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怒火中烧被冲昏了头的二皇子,终于从暴怒中回过神来。面色也是一白,快步上前扶住二皇子妃:“来人,快去宣太医来!”
……
万幸二皇子府中就有太医。
这位太医迅疾赶来,为二皇子妃疗伤看诊。
二皇子妃的肩膀被砸中,流了不少血,外伤着实不轻。更不妙的是,二皇子妃怀孕时日尚短,此次受了惊吓,小腹一阵阵抽痛,竟有了小产的征兆。
二皇子妃面色苍白,满额冷汗,忍着疼痛,断断续续地说道:“王太医,请保住我腹中的孩子。”
王太医沉声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请皇子妃娘娘放宽心。”
二皇子妃这才闭上双目,晕了过去。
几个陪嫁的丫鬟,各自红了眼眶,暗暗咬牙。自家小姐,贤良温柔,嫁进二皇子府后,言行谨慎仔细,从无疏漏错处。
可这位二皇子殿下,性情暴躁易怒。在气头上,竟连怀着身孕的二皇子妃也被迁怒……
嫁给这样的夫婿,小姐真是命苦。
二皇子面色难看地站在一旁,心里有些悔意,更多的却是恼怒。
他动怒的时候,身边人都知道躲着一些。这个江氏,明知自己怀着身孕,竟不躲远一些,还傻乎乎地往他面前凑。
他在气头上,哪里知道进来的人是江氏。万幸随手拿到的是一个茶碗,不是什么锐利尖刺之物。否则,江氏受伤会更重。
江氏肚中的孩子,是他的嫡长子。万一这胎有失……
二皇子心里怒气又蹭蹭上涌,厉声说道:“王太医,一定要保住皇子妃这一胎。若有个闪失,本皇子要你的命!”
王太医战战兢兢地应了,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皇子公主们开府后,太医院皆会派太医进府。他也是倒霉晦气,偏偏就被派到了二皇子府来。
以二皇子暴戾易怒的脾气,他这个太医实在不宜做,迟早是个短命的倒霉鬼……
王太医将喉间的长叹咽了下去。
贾公公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禀报:“启禀殿下,奴才已叮嘱过众人,今日之事,不得胡乱传言。违令着,乱棍杖毙。”
这等事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