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笑,程锦容脸上红晕更深,瞪了过去:“你还有脸笑。再笑,我就……”
“你就用利刃割了我的舌头!”贺祈十分流利地接了下一句。
程锦容忍俊不禁,扑哧一声也笑了起来。
马车平缓前行。
灯下看美人,比平日还要美三分。更何况,程锦容眼眸明亮,俏脸嫣红,更添几分艳色。贺祈看一眼,心里就要默念一回“君子不欺暗室”。
由此可见,太夫人的叮嘱不无道理啊!
半个时辰后,贺祈将程锦容送回程府:“你早些歇下。明日一早,我来接你一同进宫。”
程锦容略一迟疑:“这样是不是太过惹眼了?”
贺祈却道:“就是要惹眼一些。不然,你在御前当值,总有小人要说嘴。”
这倒也是。
宣和帝四旬左右,实在算不得老。身为女太医,在御前当值,其实颇有不便。有贺祈做挡箭牌,倒是无人敢嚼舌了。
还有元思兰,也绝不敢再明着打她的主意。
程锦容笑着应下,冲贺祈摆摆手,进了程府。
……
贺祈程锦容相携离去后,贺大郎夫妇和贺四郎各自告退离去。
魏氏也福了一福:“天色已晚,太婆婆早些歇下,孙媳告退。”
太夫人看了形容憔悴的魏氏一眼,想说什么,喉头却似被堵住一般。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点了点头:“你也早些歇着。”
魏氏柔声应下,转身离去。
这几个月来,魏氏消瘦得厉害,纤弱的双肩似不堪重负,略略瑟缩着,步伐有些沉重凝滞。
太夫人看一眼,心里颇不是滋味,默默收回了目光。
魏氏这个孙媳,当年是郑氏相中的。魏氏过门后,温顺贤良,唯一的遗憾就是一直未曾有孕。
后来,魏氏主动将身边丫鬟开了脸,待丫鬟有了身孕,便扶了妾室。去年这个侍妾生下了贺袀的庶长女。
明日,贺凇就会带贺袀离京去边军军营了。
贺袀连个子嗣还没有。若在军营里有个好歹,二房便会断了香火。
贺袀主动要写和离书,放魏氏归家另嫁。魏氏却不肯,坚持留在贺家,对贺袀倒是有情有义……
脑海中思绪纷飞,太夫人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贺凇低声道:“儿子不孝,令母亲忧思难安。”
太夫人苦笑一声:“儿女都是前世的债。我这一辈子只两个儿子,不为你们操心,还为谁操心去?”
顿了顿又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带二郎去边军军营,也别磨搓得太狠了。过三年五载,二郎若真心悔过,你就放他回京。好歹也给二房留个香火。”
贺凇不愧是个狠人,对自己的儿子同样狠得下心肠:“人总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如果他不是我儿子,我早已一刀杀了他,哪里还容他去军营。”
“既是去了军营,就和普通士兵无异。别人能拿刀上阵杀敌,他也不例外。能不能活下来,得看他自己。”
太夫人哑然无语。
贺凇目中闪过冷意,淡淡道:“大哥有五个儿子,没有二郎,贺家也不会断了传承。从今日起,母亲就当没有二郎吧!”
……
魏氏回了院子,推开屋门。
自贺凇回府后,贺袀日日被拎进演武场里苦练,每日都被揍得遍体鳞伤的回来。今日也不例外。
贺袀全身上过伤药,躺在床榻上。
被亲爹以长刀毁了纱布后,贺袀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索性将丑陋狰狞的伤疤露出来。右眼处以眼罩蒙上。昔日温文俊秀的贺二公子,如今面容可怖,满身阴沉冷戾。
不过,魏氏宁愿看见这样的夫婿,总好过之前如行尸走肉一般。
贺袀听到脚步声,并未起身,反而闭上双目。
魏氏心中微涩,走到床榻边坐下,轻声说起了晚上家宴的情形。
贺袀从头至尾一声不吭。
不过,魏氏清楚,如果贺袀真的不愿听,早已冷言相向了。她说的这些,贺袀都听进了耳中。
魏氏说了许久,说得口干舌燥声音沙哑,直至再也无话可说。
贺袀还是没睁眼。
魏氏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将头伏在贺袀的胸膛,哽咽着低语:“你明日就要走了,这一别,不知何日我们夫妻才能重聚。你……你给我留个孩子吧!”
“我嫁你几年,一直没有身孕。如果老天对我有一丝怜悯,或许今晚我能怀上身孕。若没有,也是我的命。”
贺袀终于睁开眼,将魏氏搂入怀中,左眼里闪过水光。
他后悔了吗?
是,他后悔了。悔不当初,追悔莫及。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终究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
隔日五更,天蒙蒙亮,贺凇父子便来了雍和堂,向太夫人辞行。
贺袀回府这么久,太夫人一直没见他。
此时,贺袀跪在面前,用力地磕了三个头。每次磕头,都重重地磕在地上。三个头磕下来,贺袀的额头已红了一片。
“孙儿不孝,不能再承欢祖母膝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还请祖母珍重身体。”
太夫人眼圈泛红,水光在眼中闪动,却未掉落。
她看着昔日疼爱的嫡孙,半晌才低声道:“你去吧!多多保重自己!”
贺袀红着眼眶应下。
起身之际,贺袀的目光和贺祈碰了个正着。
昔日兄弟,反目成仇。
这其中的滋味,或许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