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程锦容随杜提点一同出宫。
那一日过后,宣和帝没有再提及如何看诊之事。
天子既未动怒,也未撵走程锦容。接下来要怎么做,杜提点自然心领神会。继续命人搜寻病患,照例隔几日领着程锦容出宫为病患看诊。
“师父,”程锦容轻声道:“我要去一趟平国公府。”
杜提点消息灵通,也知道平国公府发生的事,略一点头:“也好。贺家出了这么多事,太夫人卧榻不起,你去探望太夫人也是应该的。”
“只是,天色已晚,现在去颇有些不便。不如明早再去。”
程锦容却道:“不必等明日了,我现在便去。”
连一时半刻也等不得。
杜提点的打趣之意,在目中流露无疑。
程锦容无从解释,索性默认了。
事实上,她确实忧心贺祈。
郑氏母子死不足惜,贺祈对昔日仇敌动手,也绝不会手软。可其中牵涉到太夫人,就没那么简单了。
太夫人病了多日,太医院官署的莫医官直接住进了平国公府。贺祈既要将这桩事的首尾处置妥当,还得照顾病倒在榻的祖母,不知是怎生熬过来的。
……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平国公府外停了下来。
程锦容下了马车,杜提点坐着马车先行离去。
这几日,平国公府登门的客人川流不息,不过,天色将晚还来的,少之又少。门房管事心里嘀咕着,却不敢怠慢来客,开了门后,不由得一愣。
这位只身前来的少女是谁?
等等,少女未着罗裙,穿的是绿色的医官官服……
门房管事反应极快,立刻猜出了少女的身份,脸上的笑容顿时殷勤了许多:“这位一定是程医官了。”
少女微微一笑:“正是。烦请替我通传三公子一声,就说程锦容前来探望太夫人。”
这可是未来的三少奶奶!
门房管事忙应下,吩咐一个腿脚利索的小厮去通传,请程锦容进门房小坐。片刻间,就呈了热茶和糕点来。
程锦容只喝了半盏茶,贺祈就来了。
身着黑衣的英俊少年,快步进了门房,在见到程锦容的刹那,眉眼舒展,轻声喊道:“阿容,你怎么来了。”
门房管事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悄悄退了出去。
程锦容站起身来,打量贺祈一眼,这一看之下,不由得蹙了蹙眉:“你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贺祈的眼下一片青影,眼中布满血丝,一张英俊的脸孔,也透出了几分倦色。
每次见贺祈,他都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程锦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憔悴疲倦的模样。
贺祈轻描淡写地应道:“这几日府中诸事繁多,祖母又病了,我睡得少了些。放心,我能撑得住。”
程锦容莫名地有一丝气闷,淡淡道:“撑不住也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贺祈不但没怒,反而扬起嘴角,目中漾开一片温柔:“是是是,和你半点不相干。”
程锦容:“……”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般矫情了?
他屡次出手救她于危险之中。对着救命恩人,再关切也是应该的。有什么可别扭的?
程锦容定定心神,声音和缓了起来:“刚才我语气不好,你别放在心上。你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再忙碌也得顾惜自己的身体。”
贺祈眼中笑意更深,点点头:“你说的有理。今晚我一定早些睡下。”
门房管事又悄悄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程锦容轻声说道:“我傍晚时才离宫,来的有些冒昧了。不知太夫人现在如何?”
提起太夫人,贺祈目光微暗:“二哥受伤一事,令祖母颇为伤心。这几日,祖母病倒在榻,胃口不佳,也极少说话。”
程锦容微微一惊,和贺祈对视。
贺祈目中露出一丝苦涩。
看来,太夫人十分敏锐,已猜出了是怎么回事。情绪激荡之下,才会昏厥病倒。也一定迁怒贺祈了。
程锦容迅速推断出事情始末,不由得对贺祈生出一丝同情之意。
此时此地,不宜多言。
贺祈不再多说,只道:“你随我去见祖母吧!”
程锦容点点头,随贺祈一同离去。不知程锦容说了什么,贺祈略略转过头,冲着程锦容笑了一笑。
两人略一对视,又各自移开目光。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一双少年少女的背影上,如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门房管事心里暗暗赞了一声。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
此时,太夫人正躺在床榻上。
短短数日,太夫人瘦了一圈,满面皱纹,面色晦暗,憔悴得令人心惊。
丫鬟轻声来禀报:“启禀太夫人,三公子……”
太夫人哼了一声,硬邦邦地打断丫鬟:“不见!让他回去!”
丫鬟小心翼翼地说完:“三公子领着程医官来了,三公子说了,程医官一离宫便来了平国公府,探望太夫人。”
太夫人:“……”
未来孙媳特意来探望,岂能不见!
太夫人立刻吩咐:“请程医官稍候片刻。”然后命丫鬟为自己整理仪容。换衣倒是不必了,不过,稍微梳洗整理一下,也显得精神一些。
等等,再戴上几个宝石大戒。
收拾妥当后,太夫人才满意地点点头,令丫鬟请程锦容进来。
程锦容走了进来,对太夫人裣衽行礼:“锦容前来探望太夫人,还望太夫人不要嫌我来得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