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提点为何要主动收她为徒?
当然是为了宣和帝的病症。
程锦容对一切心知肚明。
而杜提点,根本不知道程锦容知悉一切秘密。私下寻找病患,放进这个不为人知极少有人踏足的宅子里,领着她前来为病患看诊救治……然后,从中找出最稳妥的方法救治宣和帝。
宣和帝是天子,而且是一个疑心极重的天子。绝不会应允动刀剖腹之事。哪怕是得了宣和帝信任的杜提点也不例外。更别说她这么一个年少的女医官了。
杜提点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迫切地想找出缓和一些的救治方法。甚至不惜透露了一些他自以为的“隐秘”。
程锦容很配合,目中露出一丝惊愕的神色,不答反问:“师父为何找这么多病症相同的病患来?”
杜提点深深看了程锦容一眼:“锦容,你聪慧过人,想来已猜出了真相。此事只有你知晓,绝不可告诉任何人。便是程方父子问起,也不得透露半个字。”
程锦容一脸“震惊”,久久没说话。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心性再坚韧,骤然知道这等隐秘,心神激荡也是难免。
杜提点心里涌起一丝怜惜之意,轻声说道:“在宫中伺疾看诊,最重要的就是口风紧。不管为哪一位贵人看诊,都不能透露病症。”
“为师能伺候两朝天子,二十余年未曾出过差错,凭借的就是谨慎二字。”
“今日,为师就将这两个字传授给你。只盼你牢牢记在心里。”
程锦容继续“震惊”“惶惑”,半晌才呼出一口气:“师父说的话,锦容都记下了。”
“师父放心,锦容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不必杜提点叮嘱,她也不会将此事告诉程方父子。
窥探天子病症,是死罪。
她已踏进宫中这潭浑水泥沼中,绝不能牵连大伯父大堂兄。
……
孺子可教。
杜提点欣慰地点点头,再次追问:“这等病症,除了开腹救治外,可有更稳妥的办法?”
程锦容缓缓摇头:“没有。”
“肾脏里生出异物,唯有开腹,以利刃剖开肾脏,割除异物。再将伤口缝合,敷药包扎静养。”
“这期间,得每日复诊换药。病患一旦高热发烧,便极危险,要立刻退烧。高烧一直不退,病患就熬不过去了。”
开腹救治的外科医术,成功率约在九成五。也有极少的病患身体太过虚弱,或是高烧不退,或是血流不止……
然后死去。
杜提点像是喉中被什么堵住一般,久久无言。
世上没有真正的神医。再精湛高妙的医术,也救不了必死之人。
浸淫医术多年,杜提点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自己被誉为大楚第一神医,深得两朝天子器重信任。可就是他,也治不好宣和帝的宿疾,治标不治本,只能为宣和帝解除宿疾发作的痛苦罢了。
照这等宿疾发作的频率,宣和帝根本撑不了几年。
也不必等几年了。半年之内,他想不出救治的办法,宣和帝就会要了他的命。
宣和帝怒极之言,或许未必当真。可这样下去,他迟早躲不过这一劫。被誉为大楚第一杏林世家的杜家,在天子之怒下,顷刻间便会覆灭。
一想到这些,杜提点便心惊胆寒。
现在,他将救治宣和帝的希望放在了年仅十五岁的程锦容身上。程锦容说救治的成功率有九成五,也就是说,有失败的可能性。
他不敢赌,却不能不赌。
师徒沉默对望许久。
杜提点终于张口道:“为师会继续令人暗中搜寻同样病症的病患,陆续送到这处宅子里来。”
“以后,每隔五日,我领着你来此处待上两日。对外便宣称我是教导你针灸之术。”
实则是程锦容救治病患,他在一边旁观,并研究不开腹的救治方法。
程锦容点头应下,然后提出要求:“我行外科医术时,需要甘草相助。平日我在宫中,甘草也可留在此处,照看病患。”
杜提点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圆圆的黑脸,略一点头:“好。”
……
临近傍晚,程锦容回了程府,对大伯母赵氏说道:“甘草明日随我出府,要在府外待上几个月。”
程方经常为贵人看诊,回府之后也是只字不提内情。赵氏已经习惯了,以为程锦容也被请出诊,甘草要随行伺候,也不多问。只叮嘱道:“你得了空闲,常回来看看。”
程锦容心头微暖,含笑应了。
回了清欢院,程锦容先叫来甘草,低声叮嘱了数句。
甘草听闻要在一处宅子里照看病患几个月,十分淡定,唯一发愁的就是:“奴婢一顿要吃四碗粥六个馒头。提点大人会不会嫌弃奴婢太能吃了?”
程锦容莞尔一笑,宽慰甘草:“不用担心。你就是每顿吃十个馒头,提点大人也不会嫌弃你能吃。”
关键是,能救治这些病患的,唯有她程锦容。而甘草,是唯一能助她之人。
别说一顿几个馒头,就是顿顿山珍海味,提点大人也供应得起。
甘草最大的顾虑解除,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紫苏,笑着打趣甘草:“以后甘草可得嫁一个家境殷实些的夫婿。不然,怕是养不起甘草。”
程锦容又是一笑。
隔日五更天,程锦容便起身。
两天之内,她要为五个病患开腹救治。压力确实有,不过,她年少体力佳,撑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