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渐淡,云月安然。
围观者看罢了热闹,陆续离去。璇星道长最后一个离开,心中感慨万千:曾几何时,他也曾像晚间落败的少年,空有一腔抱负,却无相称的本事。但话说回来,若论剑修,黑衣少年实已有小成,只是遇到了更强的对手。
那个白衣少年,其剑道修为可以用“恐怖”二字来形容。直至此时璇星道长仍不敢确定,若是自己与他交手,是否有十足把握获胜。
城墙之上。
冷寒星望向痛哭失声的叶洛凡,孤傲的脸上现出一丝怜惜,转瞬即逝。
无谓的言语不足安慰失落的输家,弑仙剑的锋芒未能完全展露。冷寒星深知这点,只得若有所思看向天上明月,思量起苦练剑术的孤独岁月。那些练剑练到几欲作呕的枯燥回忆,此时想起却化作一股欣慰。若非它的打磨,大概今日落败的便是自己了吧。
“再练练吧,你也不算太差。”
冷寒星丢下这么一句话,腾跃而起,消失在月色苍茫中。
不多时破空声又响,叶洛凡只道是冷寒星折返,头也不抬道:“我不需要你的宽慰,快滚。”
叹息声和骂声一并传来:“谢世东西!”
“师父!”
叶洛凡如梦初醒,抬起泪眼婆娑的面庞,正迎上宁云海半怒半忧的眼神。
“师父…”
叶洛凡悲鸣一声,将脑袋埋入宁云海的衣襟间,再度放声大哭起来。后者除了轻抚他的后脑勺,再无多的动作好做。
“不哭…输了便是输了。”
“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极了孩童时候的夜哭,叶洛凡至今不曾忘:别的孩子哭泣时,父亲会哄,母亲会抱。而每每自己哭泣时,得到的只有二者的责骂。
“吵死了!要哭上外面哭去!”
有天夜间,他被尿意憋醒,无意间听到父母的对话。
“小姐,你打算一直这样流亡下去吗?”
“嗯…”
那时他还年幼,许多细节不知思索,譬如父亲为何要称母亲“小姐”,又或者所谓的“流亡”是何意义。
转又听母亲言道:
“洛凡还小,个中细节便是告诉他也不会记住。我只希望他能摆脱‘小杂种’的骂名,好好生长下去。”
父亲长叹一声,道:“孩子终归会长大,我们待他这般严苛,他自己也会察觉出的。”
“察觉出便察觉出吧,落叶归根,人亦如此。他虽为私生,总有权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叶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中一片死灰色泽,仿佛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基已经彻底断裂。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清雁,一路以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只怕我们孤儿寡母早已客死他乡。”
“‘清雁’是父亲的名字吗?那母亲又叫什么?”叶洛凡每每念及此处,总生疑问。那些年随着父母颠沛流离,却不知母亲名姓,此中蹊跷又有谁堪明了?
“小姐休要这么说,老爷与我有恩,些许小事不足为报。”
父亲说完这番话,必定会叹一声,转而扭头望向窗外夜色,端坐成一座塑像。
直到他死的那天,叶洛凡终于听见母亲唤出一个完整的名字:
“马清雁!”
马清雁?
他不姓叶,也就是说…他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长大以后叶洛凡才想明白这一点。那个男人,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也好,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好,的确不像父亲对孩子那般体贴入微。那感觉像是…面对一个累赘。
马清雁究竟是谁,他为何要照顾这一对孤儿寡母?
母亲病逝后,这个问题被一齐深埋,世上再无人可解答。
“洛凡。”
宁云海一声轻唤打断了叶洛凡的回忆,他搀起萎靡不振的徒弟,言道:“我们回去吧。”
“嗯。”
叶洛凡忍痛驾起云头,随他一起往千珏峰飞去。
路上宁云海道:“这一场比试下来,你可领悟了什么?”
叶洛凡摇头道:“没有。”
“一点都没有?”
“硬要说有的话,只有一点:冷师兄比我强太多。”
“是。”宁云海毫不掩饰道,“冷寒星的心性、修为全在你之上,眼下你望尘莫及。”
叶洛凡默然无语,许久轻哼道:“所以越发不甘心。”
宁云海道:“不甘心也属正常,你若看不明白,我来提点提点你:你二人入门,我都看在眼中,是同样的天赋异禀,也是同样的桀骜不驯。可冷寒星终日沉迷剑道,寒暑不见懈怠;而你,只怕除了修行外还有别的执念。一个心无旁骛,一个心生羁绊,久而久之,自然有了高下之分。至此你还在问:‘为何我不及他?’殊不知他早已看破此节,他每日自问的是:‘如何变得更强?’”
说到此处,他望向叶洛凡,又道:
“欲为霸者,必承其重。你放不下的东西越多,所收获的便越少。为师观你命相,一个‘煞’字好生突兀。冷寒星岂不如此?他乃是孤星命格。你二人注定无亲无朋,无牵无挂。越是清心寡念,所得成就越高。”
叶洛凡闻言恍然道:“冷师兄一直强过我的,便是那股心性。”
宁云海道:“心生万物。你直至今日才得与他一战,可他在心中早已与你交手无数回。以多胜无,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叶洛凡听到这里,心中悲颓渐散,转又燃起熊熊战意,死死攥住剑柄,咬牙道:“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