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天朗声大笑,从顾宴手中接过圣旨,又仔细看过上面的文字,疑惑道:“莫非圣上早有预感?”
顾宴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把带铜锁的暗层小盒拿了出来,将东西仔细的放进去锁好。
又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修长白皙的右手覆在盒子上,拍了又拍。
顾小天向来信顾晏,但凡吩咐无不去做。他知道顾晏在五周山里藏了兵,时常寻借口来,他便帮他掩护。
实在是顾晏要避人耳目,又得四处筹措,就显得很捉襟见肘,顾小天见他天天愁眉不展,便主动揽下了生财的事。
起初顾晏甚至不打算让他参与,只是因做事从不避讳他,渐渐被他看出端倪。
那时之前,顾晏早几次打算送他离开,他不想回府,顾晏便将厉害关系给他说明。
也是在这间密室,顾小天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趟了他的浑水,只是顾晏很少提早些年的事。
这匣子像唤醒记忆的魔石,顾晏陷入回忆里,许久没说话。
顾小天便一旁坐下,耐心的等着。
顾晏沉思半晌,开口斟酌道:“当年太后临朝,至父皇及冠,依旧不肯还政,父皇本指望苏家得胜归来,证明自己有独掌朝政的能力,却出了意外......”
“三哥可是怀疑?”顾小天盯着顾宴问道,“我曾听父王说,苏将军治军有方,依当时的情形,本是稳赢的局面。”
顾宴点点头:“当时大魏突然与北地暗下结盟,大魏佯败退走常阳关。监军李茂林执意分两路追击,带走一部分兵力。等苏家军正面追到常阳关,却遇大魏军回转围堵,还遭到北地骑兵伏击。”
这段已然历史的战事,已经很少被人提及,顾小天瞪大眼听着顾宴说。
“等李茂林带兵赶来的时,苏家军已是苦战七日,后来李茂林上折子言说抄近路行的山林,错过了派去求援的,先去了既定的东临镇,见无大军,又折返回来,这才迟了救援。”
“迟援可是大罪,又折损了主将,李茂林可受了什么罚?”顾小天追问。
“太后言,战场瞬息万变,非人力可预。他不过去了官,罚去了北边苦寒之地。”
顾宴冷哼一声,讥诮道:“可我一直派人留意着他,本也只是有点怀疑,不想这几年他竟大有起用之势。”
“大齐本是蒸蒸日上,从扩张变回守,便始自常阳关一战。若我怀疑属实,那李茂林,甚至他身后那位,便有窃国通敌之疑!”
顾小天微微沉思,道:“三哥这几年令我暗地积蓄,可是防备于此?我还以为……”
最初,他以为顾晏有豋位之心,才敛财屯兵。主要是前些年,太后做事手断还算温和,也不曾真的走到朝堂前,大面上还顾及。
顾宴却摇头:“太子本性端方,为人宽厚,他日若能豋位,必为仁君。”
说着,顾晏从桌下抽了个折子递给顾小天:“下午荣远送来的。”
顾小天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近日有地方官上报,称河道里掘出石巨龟,背刻‘梦立齐君天下归’。”
顾小天将文字在脑中转了几圈,琢磨片刻,刻意压低声音道:“那位似乎越来越等不及了!难怪之前传的‘女帝’一事,最近又起了传言。”
“眼下你身边多是王妃安排来的人,我上次回府时,留意见我父王那也有,连传旨的太监都是太后身边的。”
顾晏忧心忡忡道:“若只是我疑心罢了……我的处境你最清楚。”
“我出宫后,无召不得归朝,父皇自母妃去后又一直身体抱恙,这两年竟多不上朝!”
“太子位置也几经沉浮,可年节全是人,见了也不得多言。”
顾小天听得越发面色凝重:“挟天子以令诸侯……”
顾晏叹道:“我们准备的还远远不够!人力物力财力,缺了哪个都不行,孟家虎视在侧,眼下顶多算有了点自保的余力。”
顾宴面色凝重,深深吸了口气,暗室压抑的格局令他似乎有点透不过气来。
顾小天宽慰道:“三哥莫急,仲卿回话说,周王墓应该确实有的,他近几日又带人出去寻了,想必很快会有消息。”
顾宴点点头。
两人沉默了片刻,顾小天突然道:“三哥!你说,她到底是谁的人?怎么就能这么巧,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送到我们眼前?”
“她是我们从山庄外捡回来的,不可能认识王嬷嬷,还交待给她这么重要的事情……”
顾晏知道他说的是程云深。
顾小天又问:“三哥就不曾怀疑是王嬷嬷偷了贵妃娘娘的匣子?”
顾晏想起顾小天未来得及看信,便摇了摇头,说道:“王嬷嬷耿直,否则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母妃信中交待她,非到万不得已,不能把这匣子交给我,还给她了些金银做遮掩。”
“万不得已……”顾小天琢磨了片刻,“那碎木匣子一看就放年数不短了,里面东西满满,只怕王嬷嬷未动分毫。
有没有可能,这么些年太后恩威并施,并没有什么置人于死地的动作,她又见你对王妃极好,才一直不肯多说?
如果真是如此,王府里应该还有一个藏匿点,而山庄柴房是她被赶来山庄时,另换的地儿。如果真是王嬷嬷托梦给她……”
顾小天脱口而出,蓦然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实则是顺着了程云深的说辞。
这话说完,顾小天自己都惊着了,呆了一下,他又断然否定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