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绝对是曹县、鲁西南,乃至整个黄淮地区,百年之内有记录的最大的一场雨。
东部沿海的超强台风侵袭和西部内陆地区的副热带高压雨云碰撞,形成了北到河北、南至江苏的一条狭长暴雨受灾区。
在当时那个年代,还没有相当准确的降水量记录。
但是经历过这场雨的人,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是有多么凶险。
从秦刘村到庄寨镇徒步行走的路程当中,沿途各村都有镇上的工作人员带领群众淌过快要没过脚踝的积水走上大路,一起去镇中心。
猛烈的狂风吹倒了不少被大雨浸透的房屋,许多人都是眼睁睁看着自家房子倒塌,哭喊着要跑回去,又被人给强行拖回来。
灾难面前,任何人都显得无比渺小。
秦刘村老秦家全体能做的也只能是心中庆幸,曹安堂的及时传递消息,让他们的人没受到伤害,至于会损失什么,只有等雨停了才能知晓。
天完全黑了下来。
庄寨镇镇政府内外到处都是人。
老弱妇孺全都被安排在能遮风挡雨的房子里,青壮年老爷们们不管是谁,都是扛着沙袋一层层加高大院前后门的拦水隔离带。
当黑暗彻底笼罩大地,耳边能听到的除了风雨声,还有不少人的哭泣声。
曹安堂活动着酸疼的肩膀,累得直接往大院门后的水洼地里一坐,任凭风雨吹打在脸上,实在不想动弹了。
扭头扫视周围,眼中所见其他人也和他的情况差不太多,直到某一刻,看见了秦长剑的身影,他的目光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
周围几个秦刘村的村民看见他走过来,自觉起身。
只有秦长剑低头看也不看,实在不想和曹安堂多说话。
“你要是还想说入社的事,去找秦长弓,他现在是老秦家的当家人,不用和我说了。”
听到这话,曹安堂不由得微微一愣,真心想不到老秦家人还能有主动的安排。
只是,他找过来,也不是单纯为入社的事情。
“秦长剑,我和你说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行不行?”
秦长剑猛的抬头,昏暗中直视曹安堂的目光。
“啥事?”
“是关于刘果生和秦叶眉的事。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
“他们,还活着。”
咔!
随着曹安堂的话音落下,一道惊雷在天空炸响,骤然而逝的闪电将秦长剑无比扭曲的面容在那一瞬间展现在曹安堂的面前。
惊雷之后的片刻安宁,紧接着就是秦长剑扑向曹安堂,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
“你说啥呢,你再说一遍!”
“秦长剑你冷静。”
“我怎么冷静,我闺女在哪呢,在哪呢啊。快告诉我,告诉我!”
癫狂的中年汉子恨不能去掐住曹安堂,可他扑过去的动作只做到一半就被旁边几个老秦家人给死死摁住了。
还嫌得罪人家曹主任不够吗,真把老秦家人都给害死了才行?
秦长剑使劲挣扎,大喊大叫。
曹安堂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也根本不会在意他刚才要做什么,只是带着一种直来直去的思维想要把真相完整告诉秦长剑。不只是现在人在眼前他才这么做,更是因为之前和周栋商量的时候,感觉今晚的行动只有带上秦长剑,才能……等等!
曹安堂的思路卡壳了。
秦长剑歇斯底里怒吼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晚这情况,还怎么展开行动。
下了这么大的雨,到处都在避险,他怎么再回果叶砖窑厂那边抓人,刘果生和秦叶眉还会去那边烧砖吗?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浑身激灵灵打个寒颤。
可能会的,真有可能会!
刘果生和秦叶眉十有**会不顾任何风雨再偷偷跑回去,这种恶劣的天气情况下,他们再跑去处在洼地水渠旁边的砖窑厂,那结果……
“坏了!”
曹安堂惊呼一声,扭头就跑,去到大院门口,顺着高高的拦水隔离带直接往外翻。
他的所作所为绝对是把庄寨镇这里避雨的所有人都给吓傻了。
“曹主任,你干什么去?”
“曹主任回来啊,外面的水已经很深啦。”
有人呼喊,也有人追过去阻拦,可他们终究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曹安堂翻出去,彻底消失。
谁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如此恶劣的天气情况下,还要往外跑。
只有曹安堂自己知道是为什么,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要被自己的愚蠢给气疯了。
为什么要去欺骗刘果生和秦叶眉,为什么要刺激那对小两口,让他们再回砖窑厂。
就算是必须这么做,那为什么要选择在今天、在今晚!
三年前,曹安栓一把火没能把那苦命的小两口给烧死。
三年后的今天,曹安堂一句话很有可能会让人直接淹死在暴雨洪水当中。
大路上的积水,最深处已经没过膝盖。
曹安堂淌着水转着圈跑动,淌开水面上漂浮的各种不知名物体,跑到对面路基高处,伸手捞起来之前扔在这的自行车,骑上就走。
后车轮不知道轧到了什么东西,漏气完全憋了下去,发出咯噔噔的响声,可他还是使劲赶着往前骑。
但这种情况下,他就算再快,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赶回去。
不幸中的万幸,刚离开庄寨镇镇委大院没多远,前方两道强光照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