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风愈急。
寿张县大屯村生产社门前上方挂着一道横幅,随风呼啦呼啦作响。门堂里,一张方桌,两个破马扎,左边是生产社主任韩正韩大叔,拿着个算盘噼啪噼啪打起来不停,右边是苟大友啃一口红薯,就一口腌咸菜,眼睛始终不离桌上的报纸。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苟大友猛的一拍桌子,把旁边韩大叔吓得眉头一跳。
“狗蛋,你子一惊一乍的干啥呢?”
“韩叔,我这不是想出来法子了吗。今年咱种红薯,啥也得扩大种红薯的面积,最起码得弄他个几百亩。”
“几百亩?”
韩大叔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苟大友,忍了忍才没一巴掌拍那家伙脑门上。
“狗蛋,能耐的你,你咋不上嘞。还几百亩,你想门把村头这几十亩地先给我浇透了再吧。种红薯,不吃粮食啦?不想白面馒头啦?都跟着你种这玩意儿,还没吃够是咋的?”
“韩叔,你这思想咋还这么转不过来弯啊。我种红薯,你以为是给咱自己吃的啊。”
“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哦,咱种地种出来粮食不自己吃,那给谁吃?”
“谁都不给吃,给人看的!”
“种地,给人看?”
韩大叔这现在是不想拿巴掌拍苟大友了,就想着找啥东西把那家伙的脑瓜壳撬开看看里面装了啥。
种地种了一辈子,没听过种出来东西不吃,弄着给人看的。
“你当种地是啥啦,闹着玩的啊?”
“呀,你个老同志,我你这思想什么时候能跟得上啊。非得让我给你一句一句解释才行吗。那行,韩叔,我问你,你去县里听讲话,听见啥了?”
“农业生产跃进啊。”
“跃进是啥?”
“苦干实干,提高产量啊。”
“县里让咱大屯保证的产量定下了吗?”
“定下了。”
“能完成不?”
“完不成。”
“韩叔你真是个老实在!”
苟大友无奈地拍拍额头,真是佩服韩大叔那一句“完不成”得是那么利索。
韩大叔不知道苟大友什么意思,但他看得出来苟大友这事鄙视他呢。
“狗蛋,你子到底想啥,明明白白跟我了。”
“我的还不够明白吗,县里给咱大屯定了指标,你完不成,我这不是想办法帮你完成吗。”
“你知道那指标多高啊,你就帮我完成。”
“不管多高,我都有法子。”
“啥法子?”
“种红薯啊!”
得嘞,这来去,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苟大友一口吞下手里剩下的半块红薯,晃了晃手里的报纸。
“韩叔,这报纸上可了,人家别的地区都在搞高额丰产田呢。只要丰产田弄利索了,这不管种啥都是高产量,多高的指标人家都能完成。既然别的地方能搞,咱为啥不能搞。”
韩大叔一把抢过去苟大友手里的报纸,摸摸索索戴上了眼镜,仔细观瞧,嘴里还跟着一起念叨:“洪峰姑娘火热的心,保证地瓜亩产八万……八万?怎么可能,这不是糊弄饶吗!”
韩大叔一声呼喊。
苟大友伸手把报纸抢回来。
“韩叔,这咋是糊弄饶啊,人家上面写了,是保证,知道保证啥意思不,那就是一个目标,尽全力保证完成的目标。”
“一看就完不成,瞎做保证,你这不是糊弄人是啥。”
“你咋知道人家完不成啊,我敢,不光他们能完成,咱也能完成!”
“狗蛋你疯啦?别八万了,你给我弄个八千出来,我瞧瞧!”
韩大叔是打死都不信这种事情的。
可苟大友脸上却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抬手一指外面。
“韩叔,给你瞧现在是瞧不见的,我能给你。你想想,咱大屯种红薯,种出来最大的红薯是啥样的。”
苟大友一提这事,韩大叔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一个长久之前的回忆画面。
那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的丰收时节了,全村男女老少齐干活,冷不丁的就从地里挖出来个比西瓜还大的红薯,全村都围着看,都以为红薯成精了。
这事只要是亲眼看见的,都能记住一辈子。
苟大友看着韩大叔回忆的样子,眼睛眯缝起来,笑着问道:“韩叔,你还记着那块红薯多沉呢吗?”
“记着呢,就那一块十八斤八两,都顶的上俩胖大子啦。”
“嘿嘿,一块就这么重,那当年那一颗总共多沉?韩叔你在想想,一亩地里能种多少颗?你再想想,这要是地里全都成了那样的大红薯,咱一亩地产量多少?”
嘶……
韩大叔倒吸一口凉气,盯着苟大友愣怔好一会儿,转手就拿起来了桌案上的算盘开始噼里啪啦打。
苟大友无奈,伸手就摁住韩大叔的手。
“韩叔,你甭算了,我告诉你,真要是能成,那就不比报纸上这个数差多少。”
话到这,韩叔的思想算是彻底跟着苟大友往前跑了,但也没跑多远,就猛的一个停步。
“不对不对,狗蛋啊,你的这个还是不可能。那多少年才出那么一块来着,你咋有法子地里全成那样的啊。”
“呀,韩叔你个老同志,脑子都不转弯的吗。我刚才都告诉你了,搞丰产田,丰产田!弄他个几百亩红薯,咱深耕、多浇水、多施肥,现在咱们都科学种田了,怎么着也不能比以前靠种出来的差,总能种出来大个儿的红薯。等快收的时候,挑出来那些大个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