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春。
聊城寿张县大屯村生产社大门前。
众多村民汇聚,数不清的眼睛盯着村口地头上两台怪模怪样的机器。
碗口粗的软管好似蟒蛇一样摊放在地上,旁边连着两辆卸掉了车轮子的自行车,村里的年轻轮流上车子使劲蹬半,累得呼哧呼哧喘粗气,车链子带动起来的转轮也震动的两条大软管呼哧呼哧响。
旁边众多婶子大嫂子听着那种声音,私底下几句悄悄话,一个个燥得脸色发红,互相推搡嬉笑怒骂。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噗嗤一声响,惊得所有人闭了嘴。
大家全都看着两条扔在地头渠沟里的软管口发愣。
只有一人快步走过去,晃了晃明显不太灵便的右胳膊,伸手将其中一个软管口提起来,都要把脑袋塞进口里面那种架势使劲往里看。
看过之后,这人脸上绽放出兴奋的笑容,随手扔下软管,扭头就朝自行车架子上的年轻大声呼喊:“快点的,再加把劲!”
那边几个年轻脸色垮了。
“狗蛋叔,这都半上午了,累死俺们了。”
“累累累,上炕的时候咋没见你们喊过累。赶紧的,再加把劲!回头给你们一人俩媳妇儿!”
貌似这一人娶俩媳妇儿的奖励方式很是诱人,喊累的年轻又来劲了,一脱上衣,光着膀子使出吃奶的劲,飚着膀子又是一顿猛蹬。
呼哧呼哧的声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咕噜噜的声响。
片刻之后,掺杂着黄沙的水流喷涌而出。
村头所有人全都兴奋了。
“来水啦,来水啦!”
欢呼声此起彼伏。
可这高兴劲还没持续多久,那“狗蛋叔”挥着手大声呼喊:“行啦行啦,两条抽水管留下一个,剩下那根来几个人搭把手,包起来跟我送到县里去。”
这下子村里人不干了。
春旱持续多日,总算是有了浇地的水,怎么能拿走。
大屯村生产社主任韩大叔分开人群走进来,抬手往前一指。
“狗蛋,你想干啥?就算是你想拿这东西送去县里请功,那也得把咱村的地浇完了再啊。”
“狗蛋”眉头一皱:“韩叔你咋越老越糊涂,就这么两条管子够干啥使的,累死咱全村也别想这样把地浇完。咱把这抽水管送去县里,让他们看看,知道知道咋造抽水机。回头把电接到咱村来,用电机抽水不比这快多啦。你们要是信我,就别瞎捣乱,听我的安排,早晚咱村都能浇好霖,有个好收成。”
众人面面相觑,好似完全不敢相信有能用上电的那一。
但话都到这份上了,抽水机也是人家“狗蛋”给弄出来的,不能不听他的话。
众人齐上阵,套好了一辆驴板车,拉着所谓的抽水机就往县城方向去。这边村里则是谁也没闲着,就摁着剩下那个“抽水机”轮番上手,卯足了劲抽水浇地。
一辆板车晃晃悠悠进了县城,在与县大院一墙之隔的寿张县农田水利建设指挥所门前停了下来,没等众人从板车上卸东西,指挥所里快步走出一人,抬手一指这边。
“苟大友,你怎么又来了?你咋还不放弃啊。告诉你,就算是你出个花来,也别想讨到啥工作!”
就这一句话,“狗蛋”的身份算是得到了确认。
三年前从祝口村灰头土脸回了家乡的苟大友,这么长时间都从没放弃过再谋个正经的革命工作职位。
可惜,错误在身,终究不得成功。
整个寿张县,没多少人知道他苟大友犯过什么错误,却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伙一辈子也别想回到革命队伍当郑
但苟大友自己不这么认为,至少现在,他面对对面来饶讽刺,完全没表现出任何气馁,就是往前一步、腰杆一挺,震声道:“我今来不是要工作的,我是来报告。”
“报告啥?”
“大屯村村民苟大友土法制造抽水机成功,能够有效节省农田水利建设人力物力,提高农田灌溉效率,请县指挥所梁德梁主任验收!”
对面那人微微一愣,扭头看了眼驴拉板车上的物件,迟疑着问道:“你这是抽水机?”
“是啊。”
“呵呵!”
那人冷笑一声,送给苟大友一个字。
“滚!”
春风拂过,吹红了苟大友的脸,吹绿了鲁西南大地各处田野山林。
同样气晴朗的上午。
曹县。
梁堤头镇秦刘砖窑厂后方八里湾。
几名地区水文站的同志拿着各种仪器沿浅滩缓步前行,不远处的高坡上,县里、镇上的不少同志汇聚。
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留着精干短发、身着黑色长衣的邓玉淑。
带着暖意的微风撩动起邓玉淑额前的发丝,她的目光慢慢从向远方眺望的状态转移回来,落在身后众人这边。
“同志们,你们能想象几百年前的时候,这里流淌的是滔滔不绝的黄河水吗?”
众人短暂的沉默。
人群中的曹安堂主动上前一步。
“报告邓主任,根据曹县县志记载,八百年前黄河干流流经我县,一次决堤之后,泛滥的黄河洪水南下夺淮入海。也是从那时候开启了我县黄河改道的历史。历经千百年,我县境内水域大部分已经属于淮河支流,曾经滋养我们祖辈的黄河水也早就成为了历史。”
曹安堂一番话,引得众人惊奇瞪大了眼睛。
大家所知的黄河,距此少也有三百里,谁能想象得到,近千年前还能是在这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