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聂风从来不信其他鬼神之说。在他看来,如果这世间真的有人接近于“神”的话,也就是只有神机子一人而已。那个守护西秦社稷的人,一直为他所深深信服。
而现在,慰武子竟然说那个毛头小子如此厉害,所作所为几乎接近于“神迹”,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的。但事实就摆在那里,却又让他不得不承认,论起来身为后生晚辈的楚江眠,确实是非同寻常,令人难以琢磨。
“楚江眠今年多大?这么多年来,勾灭处难道就对他一无所知吗?如果早些知道他这么厉害,在他还没登上王位的时候,就斩草除根,岂不是省却许多麻烦吗?!”
秦国相徐公察言观色。他看到了秦王脸上的怒气,也自以为窥测到了他内心的不满。所以,抓住机会开始打击慰武子所亲自掌控的勾灭处了。
秦国王廷上的势力分为三大部分,互相制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形成这样局面的原因,本来就是因为秦王的故意放纵。多年以来,为了掌握更大的权力,他们之间的争夺从来没有停止过。
毫无疑问,随着秦国军队在战场上的不断失利,代表着军中势力的武将们,他们的嚣张气势已经大为收敛。而长期以来与之针锋相对的文臣集团,也终于迎来了自己最好的时候。
古往今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更是无法完全避免的。而在王廷内外,也是同样的道理。
当文臣集团们越来越多掌握主动权的时候,武将势力选择了退缩,而与武平君所指挥的勾灭处矛盾便突显出来。这无关于个人恩怨,完全是各势力背后的利益所造成的。所以,原先一直与慰武子在一些大事上合作愉快的秦国相徐公,便开始寻找各种机会打击勾灭处的权威,以便于为下一步文臣集团独掌大权做准备。
慰武子心知肚明。他这样的人物,本来并不屑于陷入这样的争斗。不过,有些时候为了勾灭处的利益而被迫抗争,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而在最近的军事失败中,勾灭处死谍们显然也负有很大的责任,这让他有些无话可说。
“国相大人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谁又能够想得到,就在一年多前还是天下闻名纨绔公子的那个家伙,会在短短时间内发生蜕变,一鸣惊人,震动天下呢!就算是国相和诸位大夫们,当初说起楚烈的儿子,难道不也是一起耻笑过的吗?”
听到慰武子的反驳,国相徐公并不气恼。他脸上的神色不急不躁。不经意的眼神掠过站在前排的几位大夫,彼此之间已经暗自会意。将军们和勾灭处既然都不行,也正是显露他们本事的时候到了!
“武平君就不要在这里强词夺理了。如果有这些精力,还不如去好好的整顿一下勾灭处。那些家伙现在也太差劲了吧?什么事情都要慢上半拍儿,几乎都要被赵国的千机阁死死压制住了。唉!长此以往下去,想要让将军们在战场上打胜仗,可就难喽!”
国相徐公言辞之中毫不客气,虽然还没有严厉的指责,但说到这种程度,却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谁都知道慰武子被秦王以国士相待,这样让他下不来台,已经明显表明了他们这些文臣集团的态度。
而站在王廷上的十几个军中武将出身的大臣,则低头默然无语。秦国军队连续的失败,损兵折将,尤其是三位名将的死亡,让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极为沮丧。站在这里说话都直不起腰杆来啊!面对着以国相徐公为首的文臣集团和武平君的勾灭处开始争夺话语权,他们也只能选择沉默了。
“勾灭处情报方面的失误,固然有其客观原因在内。但秦国军队的数次失利,这里面终究还是他们的过失……我愿意为此承担责任,恳求大王予以责惩!”
慰武子的心胸非常人可比。他绝不愿意为了推卸责任而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如果以他自己一个人的接受惩罚而激励王廷内外保持团结的话,他自然愿意去毫不犹豫的接受。
秦王聂风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听着下面所起的争执。对于这种起先时候完全是因为他的故意纵容而造成的局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里其实已经非常厌恶。但如果想要改变,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不管是代表着军队势力的武将们,还是这些重要的议政大臣,他们背后都各自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他是秦王,想要随便迁怒或者是打击一方,也是一件需要三思而后行的大事。如果一个处理不善,很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乱象横生,不可收拾。
而受到指责的慰武子,当着他的面想用这种方法来平息争执,才是一件让他感觉到很安慰的事。而慰武子的忍辱负重,顾全大局,果然没有辜负他对他国士之称的赞赏。不过,他自然不会让慰武子背黑锅。
“武平君休要如此说。既然连神机子都认定楚江眠不是凡夫俗子。那么在他面前受些挫折,却是非战之过也!更何况,当初的时候你曾经亲自去过赵国,也与那个年轻人会过面。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想必比别人更加清楚……在秦国军队屡次受挫的情况下,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如何铲除这个心腹大患。却不是在这里互相指责,消磨锐气!”
秦王对着躬身施礼的慰武子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揽过。而说到后来几句话时,目光掠过国相徐公等人站立之处,其警告之意,已经非常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