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砚淡淡地看了凉微一眼,面色也是颇为尴尬,干咳了两声才说道:“咳咳咳……指路就不必了,昨夜你钟炎爷爷和铁柱叔叔都不在,你们两个怕不怕呀?”
话音未落,倭瓜旁边的水葱已然接口说道:“平日钟爷爷和铁柱叔叔也会去买河鲜,买活羊,他俩不在,我和哥哥就去云月楼秦姐姐那边,等他们回来了,再把我和哥哥接回来……可是,可是哥哥老想出城,钟爷爷不带他出城,他就生气,一生气吃的就多,每次秦姐姐都会给他备一大桌子吃的……”
旁边的倭瓜没想到妹妹这么实诚,啥话都往外说,急忙打岔道:“我哪里就吃得多了!还不是……还不是你胃口太小了……那个……那个秦姐姐每次准备的又多,我……我舍不得浪费,才会那般铆劲吃的……你这会不谢谢我也就罢了,还说我……”
这会凉微已然回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瞧着两个孩子拌嘴,眉眼间一片温柔宁静,哪还有半点跳脱。玉砚眼眸深处精光一闪,又复笑问道:“这么说来,你们两个昨夜也是在云月楼中了?那个秦姐姐有没有给你们做什么新的好吃的?”
一提起吃来,连还算文静的水葱都不由得两眼放光,倭瓜骄傲地一仰头,如数家珍地道:“当然有啦!昨天晚上除了原本就有的叫花童子***宝豆腐,龙井虾仁,清湖醋鱼,秦姐姐还亲自下厨给我和妹妹做了好大一碗面呢……咕噜……可香了!”
倭瓜一面说着,一面咽了咽口水,只因这些年云月楼和五味阁走得颇近,楼中厨师自然就多得了好些真传。钟炎做家常菜自是十分可口,但寻常鸡蛋青菜哪里能和虾仁白鱼这些金贵食材相比?所以每次去云月楼,秦烟都会给两个小孩打打牙祭。
玉砚听罢,正要再问,抬头却见钟炎刚刚在后厨忙活妥当,正来在大堂之中,并无半点惊惧之态。但见他径直走到玉砚面前,笑呵呵地说道:“仙长见笑了,这两个孩子是三年前我出城买食材的时候捡回来的,就一直养到今日,他们也聪慧,都读了些书,待到再长大些,便要进书院了……仙长,不知……”
玉砚察言观色,早知钟炎话里的意思,当下摆手说道:“钟老哥,这两个孩子天赋异禀,他日自有缘法,在下可没资格当他们二人的师父,您只管好生养着他们二人,到时自有分晓。钟老哥且坐,在下还有些事情想要与您打听。”
钟炎满以为就算自己入不了仙门,这两个孩子这般招人喜爱,应能得仙人垂青,谁知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幸而这些年钟炎心性已然平淡如水,倒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失魂落魄,略定了定神便说道:“仙长客气了,有话便请问吧……”
玉砚垂首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我和我这师侄之所以会来在江城附近,只因此前于望海附近远远瞧见南天黑云一片翻腾,似有火焰焚烧天阙,其状不祥,故而才来到江城附近,果见此地阴傀比之别处更显凶悍残忍,在下便是想问,当日除了黑云奔涌,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钟炎一听,皱眉思索片刻,答道:“仙长,小老儿不过市井百姓,当夜先是雷声大作,随后天上黑云翻滚,声势骇人,邻里街坊都被惊动,各自不安,其他的门道却是半点都没瞧出来,只有……呃……”
凉微生来一个急性子,见钟炎这般吞吞吐吐,哪里受得了,当下催促道:“老人家,您到底要说甚么?有话便痛痛快快一气说完,如此不出不进,听得人都急死了!”
钟炎略微一笑,良久方才说道:“不是小老儿不说,只是这人与我也算有些交情,不知……”
此间一语未了,只听一阵悠悠琴音自云月楼而来,这琴音不疾不徐,不沉不浮,飘飘荡荡,余音绕梁,入耳只觉周身舒适妥帖,真乃天籁之音。一众人俱都坐于桌边,凝神静听,琴音直奏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渐渐止歇。待到余音散尽,玉砚忽然向钟炎说道:“老人家,敢问这琴音可是来自隔壁云月楼?”
钟炎一愣,尚未回过神来,只稍稍点了点头。玉砚起身,朝着钟炎略一弯腰,说道:“这琴音空灵飘渺,直入神魂,非蕙质兰心之人不能演奏,在下初到江城,便能得此知音,真乃一大快事,钟老哥稍歇,在下去去便来。”
此话一出,不但钟炎目瞪口呆,连一旁的凉微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只眼睁睁地看着玉砚迈步出门,拐进了隔壁云月楼中。此时铁柱从后厨走出,见师父和凉微相对无言,水葱和倭瓜呆呆傻傻,遂出言问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那位玉砚仙长呢?”
良久,钟炎方才慢慢抬起手来,指了指隔壁,铁柱嘴巴一张,眼睛一瞪,缓了好久方才面露敬佩之色,低声叹道:“不想连仙人都好这一口……”
“你胡说什么!我玉砚师叔才不是那种人呐!你要再敢胡说,瞧我……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铁柱被凉微唬人的气势给吓住了,登时乖乖闭上嘴巴,只是一双眼睛却还是不由得瞟向云月楼的方向。凉微被铁柱这一副欠揍的样子气得不轻,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迈步而出,也拐进了云月楼中,这正是“百载红颜犹如旧,笑迎宾客扫风尘”,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