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被师父瞧得浑身不自在,急忙转过身去,要把门闩上上,却听得钟炎说道:“罢了罢了,你和那团花楼青莲眉来眼去又不是一天两天,真当你师父上了岁数,耳聋眼瞎呐?我告诉你,你那点小心思师父我明白着呢!”
铁柱被师父几句话顶得满脸通红,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许多,当即摆手说道:“您知道青莲,我也知道您和云香楼的张妈妈眉来眼去,那张妈妈长得跟跟个倭瓜似的,也真亏您拉的下脸,张的开嘴呜呜呜呜呜”
这边话没说完,钟炎早就从柜台后面蹦出来,死死地按住了铁柱的嘴巴。这些年钟炎经营五味阁,可说是劳心劳力,但却一点都不露疲态,反倒越发精神矍铄,这会一只大手按在铁柱嘴上,饶是铁柱年轻力壮,一时也没能挣开。
“呼”
此时,一阵冷风将大门稍微推开了些,钟炎透过门缝,瞧见外面风雪依旧,整个街巷里楼阁紧闭,一片凄凉,心下也跟着一叹,缓缓地放下了手。看着铁柱说道:“罢了,没客就没客,昨天云月楼才给送来了两坛英雄血,这会咱爷俩去后厨整治火炭,切点生肉蔬菜,好好喝几杯!”
似这般天寒地冻,喝酒吃肉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快事,师徒二人来在后厨,但见那羊肉红白相间,带鱼细嫩晶莹,螃蟹黄多体凝冰,五寸大虾水灵。洋葱味辛刺眼,辣椒去筋皮青,韭花捣碎香愈凝,地瓜土豆洗净。
师徒二人本就是个中高手,这会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早整治了一桌生菜生肉。钟炎着铁柱先把菜肴端到大堂桌子上去,自己则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火锅,这火锅与寻常炭锅还有不同,寻常炭锅中间锅胆皆为圆筒,底粗顶细,内置炭火,钟炎这个炭锅锅胆却是方形,底下略大,上有铁网,用时锅里涮肉,锅胆烧烤,可谓一举两得。
钟炎先将调好的底汤倒在锅中,随后夹了几块火炭放在锅胆里,这才端着火锅来在大堂。铁柱早把一应肉菜并陈醋麻酱,辣油料酒准备齐全,师徒二人锅中涮肉,炭火烤鱼,就着青椒小葱,再来两碗力道十足的英雄血,也足以忘忧了。
两碗酒下肚,钟炎在锅里夹起好大一片羊肉,又在锅胆上取下一条烤熟的带鱼,细细撒上白盐辣椒面,掰了一小段放在嘴里,鱼肉鲜香,白盐生津,辛辣开胃,果真是难得的美味佳肴。铁柱见师父这般享受,心下不由好笑,伸筷子夹下一只大虾,慢慢地剥着虾皮。
钟炎把嘴里鱼肉咽下,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这才叹道:“唉,想当年咱爷俩来江城的时候,这一亩三分地是何等富庶繁华,谁能想到,不过数载光景就成了这般模样,也幸而我有先见之明,带你来江城打下这一份产业,否则咱爷俩只怕早就做了城外妖邪的盘中餐了!”
这会师徒二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说话自然没那么些讲究,铁柱翻了个白眼,说道:“说得跟您当初愿意来江城做厨子似的,要不是当年那位仙长点破迷障,这会您说不定还在寻仙仿道呢,哪能坐在这喝酒吃肉享清福……”
铁柱还要再说,忽然瞧见师父面色微微一沉,盯着锅里翻滚的水花不言语,登时便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笑道:“那个……师父,我不过随口一提,这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咱们这五味阁开得这么大,那可都是您的功劳……”
钟炎抬头瞧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铁柱,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行了行了,别跟那假模假式的,唉……你说的没错,当年若不是那位仙长帮我点破心中那一点执念,我也不会明心见性,纵然来江城开了酒楼,也不过是平平无奇,但不会有今日产业……”
铁柱一愣,这话他倒是从未听师父提起过。顺手把剥好的虾仁在韭菜花里蘸了蘸,塞进嘴里,铁柱一面嚼着一面问道:“师父,您做菜本来就很好吃,和心里的执念又有什么干系?您纵然心中仰慕仙人,也犯不着什么事都朝仙人上靠。”
钟炎斜睨了自己这徒儿一眼,哂然说道:“你懂什么?五味分五行,应五情,对五脏,更暗合四时,做菜讲究的就是五味调和,同一道菜,在不同的季节,就有不同的做法,至于其中油盐酱醋之先后缓急那更是丝毫都出不得差错,你这会还年轻,且慢慢学着罢!”
铁柱平日就听师父念叨过这些,虽也深以为然,但嘴上却不服软,脖子一梗说道:“那照您这么说,您还得按着每位宾客的五行阴阳来做菜呢,难不成上菜之前还得一个个给他们号脉不成?”
钟炎听了,谈兴大起,啪地一声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直接在锅里拎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这才说道:“你还真说对了,做菜就应该以人之五脏情形为引,肝火过剩,当以酸味收之,心火过盛,当以苦味灭之,只是咱们现在开着五味阁,断然不能如此做生意,以后要是有机会,我非得试上一试不可……”
说道此处,钟炎原本眉飞色舞的神态猛然一滞,随后缓缓地放下手去,长长一叹,拿起筷子朝锅里下了点肉菜,随后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铁柱随钟炎为了采买食材,这些年也没少出城,见了不少被阴傀虐杀啃食的百姓,那副狰狞光景,真让人觉着这日子已是没了奔头了。
铁柱见师父瞬息神情大变,心下也自不好受,略一思量,急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