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石衿将死羊架在炭火之上,却又以血咒催眠另一只羔羊,好生架在火上烤了,方才纵身回到石江身边。石江也不答话,只略略点了点头,整个大厅寂然无声,只有那炭火之中偶有火星爆鸣,羊肉之上时见油滴垂落
只见丞相玩尖刀,司徒品清茶,那尖刀锋利,断骨削筋不见血,这清茶香醇,去火生津润肝肠,这边高官个个淡然,运筹帷幄悬明镜,那里镖师隐隐难安,心乱如麻怎消停,一面风轻云淡,一面水煮油烹,这真是庙堂山野皆江湖,无论天子与村夫,走狗二心卧刀俎,狡兔无恙有三窟。
过了良久,全羊方好,石江命人割肉与众分食,这边小厮才割肉罢,石江忽转向刁全问道:“方才刁司徒说到哪了?”
此言一出,老方等人的心一下子又拎了起来,刁全呵呵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哦,方才我说这位灯影先生昨夜特特地到我府上,献计献策,说是要将盗取皇家宝剑的要犯引到丞相府上,我担心丞相安危,故而才请来了姜老,以做帮手,姜老,您说是也不是?”
姜老佩剑被洛晨折断,方才又被被石衿手下婢女羞辱了一番,此时哪有心思回答这些?只闷头在座位上大嚼羊肉,闻得刁全发问也只胡乱点了点头。石江见状,呵呵一笑,挥手叫婢女多切些羊肉放在姜老面前,随后才缓缓说道:
“那可真是天缘凑巧,昨夜算盘先生也来到我府上,说是知道句猛将军挚爱宝剑的下落,我平日与句猛老将军颇有往来,也就信了。算盘先生又说盗走句猛将军宝剑的人本领一般,但是狡狯无比,须得引到府上来,瓮中捉鳖,方能万无一失,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刁全哈哈大笑道:“哦?这倒有趣,灯影先生和我说的可不是这般,他说这逆犯本领高强,乃是一个修士,我听闻此言才担心丞相有危险,若是寻常江湖之人,哪里敌得过相府这些精锐军士?自然也轮不到我多事了。”
石江也笑道:“哈哈哈,那我倒想听算盘先生和灯影先生说说看了,这逆犯到底是本领一般呢?还是实力高强呢?或者说,在算盘先生看来,逆犯实力一般,而在灯影先生看来,这逆犯便是实力高强了?逆犯洛晨的实力大家都看见了,如此说来,算盘先生岂不是比洛晨还要强出许多去?”
这一番夹枪带棒,说得灯影浑身难受,他们虽然不缺心机智谋,然却在江湖上行走惯了,不曾见过这等阵仗。倒是一旁的算盘冷静许多,昨夜他与灯影二人前来告密,说辞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此时弄巧成拙,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站起身来说道:
“二位大人不必以言语讥讽,此次买下货物的主顾本是丞相千金,若是不来丞相府,难免会让那逆犯心生警觉,至于说他实力平平,草民不过是担心丞相惜命,不敢行此计罢了,只要逆犯进了丞相府,到时候丞相与刁司徒里应外合,前后夹击,那逆犯断无逃脱的可能!”
石江冷笑一声:“哦,那现在这逆犯又在何处?”
算盘一滞,方才助洛晨逃走的隐蛛烟正是喜蛛所放,出卖洛晨他做得出,可是要让他供出喜蛛,却是万万不能,故而此时算盘神色一动,黯然说道:“草民与这逆犯同行许久,却不知他深藏不露,身边竟还有帮手,故而算漏了……”
“啪!”
石江的大手猛然拍在桌子上:“呵呵,若是在烟雾这一节你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本相说不定还真就信了,可是眼下你这般说辞,却是不能!你先与灯影分别前往我府与司徒府,两边下注,随后将众人一并引到这里,坐山观虎斗,最后只要拿住了逆犯,无论哪一方都能给你们足够的报酬,可对?”
刁全呵呵一笑,接道:“只是你未曾想到逆犯竟会逃脱,这逆犯可是你的护身符,他在你才能如愿以偿,此时他已经不在了。大家为了抓捕逆犯而来,眼下却都两手空空,你们几个,是不是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呢?或者我再说的清楚一点,算盘先生,你应该重新解释一下院子里那些烟雾的来由……”
算盘的拳头已然握出了血,浑身颤抖不止,老方和铜镜磨盘隐隐护着喜蛛,姜老此时早就放下了手中的羊肉,冷冷地看着这一众镖师,他被洛晨惹出的火还没有消,这会谁要是有异动,姜老就算不杀他,也必先斩断他的手脚。
算盘的身体越抖越厉害,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之时,灯影的声音已然赶在他前面:“不必为难,方才那烟雾正是我放的!”
老方众人皆惊,喜蛛神色一急就要说话,灯影却忽然高声说道:“那逆犯虽是逆犯,但这一路行来,生死与共,我早看出他是条汉子,只因我的一位大哥早就厌倦了江湖之上尔虞我诈,刀口舔血的光景,故而才想为他谋个安稳差事,岂知我一念之差,便险些将这位洛兄弟的命给送在里面……”
席间石江冷笑,刁全侧眼,姜老无动于衷,只有郭石平枫二人心有所感,只觉得往事历历在目,心中郁结,难以排解。而老方此时早已泪眼朦胧,强忍着哽咽,涩声说道:“你们,这是何必!”
灯影哈哈一笑:“事已至此,有什么何必不何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