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希磨墨磨着磨着,见宋玄已开始下笔,他不由地停下磨墨的动作。
他看着宋玄笔下的字跃然纸上,不觉地低低吟咏出来: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裴希在吟咏这首诗时,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梅花迎寒轩然绽放的情景,明媚的红梅将小园的风光占尽。上下斑斓的梅影,横斜映照在清浅的水中,又将清幽的芳香浮动于黄昏的月色之间。
看到如此动人景象,世间荣辱皆可忘却。何以飘零乎,何以烧离愁,何以心难安,皆不若持一盏美酒,对月当歌。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裴希又浮一大白,用佩服的眼光看向宋玄,“裴兄,且不先说你这字,你这诗的确写得超逸淡远。”
宋玄听了蓦然一笑,其中内情不足为他人道也。
他看着这一手行楷,就着这一首诗,已然有八九分意境。
运笔倒是健稳,笔调流畅明快,加之点写只见又显灵动,这才是他选择行楷的原因。
裴希反复吟咏了几遍诗,这才细细欣赏宋玄写得字。
“宋兄,我怎不知,你这行楷竟能写得如此俊逸多姿。”
宋玄为他倒上一杯酒,敬道:“裴兄,来饮一杯,且先不管这书法比试的事了。”
“也罢,这会离月末尚且有段时日。”裴希又饮尽一杯。
“宋兄,你这一幅作品,我着实是喜爱的紧。”裴希看着那行楷写就的《山园小梅》,不觉又吟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宋玄真实绝伦人,这一联可把梅花的风姿写尽,尤其是‘疏影’、‘暗香二词用得极妙。’”
宋玄但笑不语,只抬手摆弄两下瓷瓶中的红梅花。
裴希忽然喜悦道:“宋兄,不如待今年冬天,我请你去梅园赏梅?”
“裴兄以景相邀,玄安敢推辞。”
他的话音一落,裴希又满怀诚意道:“宋兄,这幅作品可否赠与我?”
“诗赠知己,有何不可。”
宋玄一笑,给裴希满上一杯酒。
“宋兄爽快,希便以酒谢之。”
“罢罢罢,来,与我痛饮一杯。”
宋玄喝了一口,饶有兴致地欣赏伍彦和章宝在院中练剑。
月色下,少年身穿短衫,手持一柄木质长剑,他的目光坚定,纵身跃起,木剑似是划出一道剑痕。
伍彦看着章宝起式,把手挥向前方,他的手腕迅速转动剑柄,剑越转越快,卷起一地杏花。
最后一瞬,他们同时将木剑插入剑鞘,归身回到宋玄面前。
宋玄方才观章宝练剑的身形甚是熟练,而且出招有声有势,相对于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少年来说,着实是不容易的。
裴希见他们练剑,又想起学府中的射科,脑袋忽然涨疼,不知是因为不擅长射科还是酒喝多了。
清晨,宋玄还是和往常一样,一早就坐在学堂里等待上课。
课前,学子间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前排的施源昂起头问高朗,“高兄,上次课,先生不是问我们若是下辖的村庄发生农灾,为官的当如何。这问题,你可有好的回答了?”
高朗摇摇头,全然没有头绪,只好拿起案上的那本《中庸》来看。
后排与宋玄并列的魏凌,去过江下村后,这才知道朱教谕为何会在堂上刺激他们。
他与江既明围在宋玄旁边,感慨道:“先生用实例,是想让我等对政事上心。”
“不错。”江既明补充道:“事情的缘由我们已探查过,就是尚未寻到合适的办法。”
他说罢,又看向宋玄,“宋兄,这黄瓜幼苗枯萎的缘由你可知?”
宋玄微微点头,“广府处于赵国南端,一年四季雨水充沛,而江下村地势又低洼,且有东江流过,是极其容易发生水患的。”
众人一听,细想下来,确实是这般。别说是春季雨水连绵,就连秋冬季节亦不例外。
宋玄见他们听得认真,又道:“江下村里的瓜田易积水,且排水不畅,而黄瓜幼苗根系脆弱,如此一来,就有可能成片成片地枯萎。”
他左手边的陆见深脸色疑惑,问道:“先前,我们去村中打探时,据村民所言,往年这个黄瓜苗倒是好好的。即使枯萎的是有,却也不似今年这般成片枯萎。”
“这个我倒是可以解释一下。”宋玄同案的裴希补充道:“上次先生可是提到‘连作’的问题?”
“确实”他们几人相互点点头。
裴希再道:“先生曾言,连作会引起土壤肥力下降,且造成根部生病,从而导致果蔬枯萎。”
就在他们讨论得热切时,朱教谕负手走了进来。
然而,朱教谕这一次只是布置一下任务就早早地离开了。
朱教谕走后,底下又是一片讨论声。
“洪兄,方才朱教谕是让我们写‘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四书文?”
洪瑞抹了一下额头,道:“你没听错,走罢,回去专心写好这篇文章,明日先生可得检查。”
洪瑞上次在课堂上被朱教谕刺激了一番,这一次,他决定将文章写好,决不能让先生小觑了他。
而宋玄心里还在思索着,朱教谕刺激他们去探查江下村黄瓜苗枯萎一事,若这是第一步,那第二步则是让他们写分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