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考出榜后,府学开始放假,宋玄一行在厚味轩饯别。
魏凌、江既明和陆见深三人决定明日一早便回乡,按原来的计划,宋玄和裴希也打算明日便启程。
只是没想到,裴希的伤寒反反复复又发作了,回乡的日子只好搁下。
裴希家人自在城北开张厚味轩,也一并在附近安置了宅子。即使裴希不回恩宁,在城北也是有亲人的。
“回乡路途遥远,玄敬下这杯酒,权作践行,愿你们一路平安。”宋玄举起酒杯,敬道。
魏凌等人也执起酒杯,仰首一饮而尽,随即擦了擦唇边的酒液,还杯于案。
“再次相见就得再等一个月,可惜裴兄尚在病中,不宜一同饮酒。”陆见深微微叹息。
随后又道:“本次岁考,裴兄获得廪生的资格,我等都为他感到高兴。”
陆见深话落,江既明又兴起,“也恭喜宋兄获得岁考头名,当尽酒一杯。”
“来,喝!”魏凌附和。
宋玄含笑饮罢,“最值得庆祝的,还是咱们一行五人都过了岁考,玄先尽一杯。”
酒过三巡之后,各自散去,魏凌等人还得收拾回乡的行囊。
其实,这次放假一个月,并非人人都回乡。也有好些学子自愿留在府学温书,而回家的学子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温书罢了。
厚味轩离府学近,宋玄回到府学时天色尚早。
此时雨势渐小,只不过天际尚有一大半阴云,四周湿气甚重。
伍彦提着从厚味轩带回来的食盒,跟着宋玄走到裴希房中。
“宋公子,你回来了。”章宝朝气满满地走了过来,顺手接过伍彦提着的食盒。
宋玄看了一眼屋内,并不见裴希的所在,“章宝,你家公子去哪里了?”
“公子说屋内沉闷,便到院中看书了。”章宝提着食盒带路出去。
自夏天来了,他们便在院中修了一座简单的花架,顶部用青瓦搭建,两侧柱子缠绕着爬藤蔷薇。
故而,他们时常在花架下消暑看书。
“裴兄,你这病尚未好,又出来吹风了。”宋玄摇了摇头。
章宝提食盒上前,布菜下去。
裴希搁下书,“我觉得已然好得差不多,要不明日咱们也回去罢?”
宋玄看得出来,裴希是不想因为自己生病而耽搁了行程。
“上一回,你也是说觉得自己好了。然而反反复复,到了今日身体还不妥帖。”
听宋玄这样一说,裴希倒是急了,“宋兄,要不你先回去罢,我这病反复无常,都不知何时才好。你难得回乡一次,莫要因为我耽误了。”
宋玄拿过案上摆着的书,淡笑,“回乡的事不急,先等你养好病再谈。”
裴希见他主意已定,只好点了点头。
他又看到一桌子的菜,不由食指大动,“宋兄,一起?”
“不了,我已然用过饭,这是厚味轩特意做给你吃的。”
裴希用饭之际,宋玄安静在一侧看书。
伍彦和章宝忙着将院中的积水排出去,羊圈里也要换上新的干草,两人虽忙,却有条不紊。
“宋公子,学政邀你去教谕署。”就在这时,门童走进来打破了院中的静谧。
宋玄一怔,反倒是正在用饭的裴希先提醒他,“宋兄,你快去罢。”
“失陪了。”
话毕,宋玄随着门童走出院子。
到了教谕署大院,宋玄看向门童,“小兄弟,劳烦你带路了,不知是哪位学政找我?”
“是王学政,宋公子请罢。”
宋玄微微颔首,对于王学政他知道的并不多,此刻也全然想不到,堂堂学政找他有何事。
得到准许后,宋玄推门而入,见教谕署内唯有一位中年儒者,他正负手站在窗前。
“学生见过先生。”
“宋玄,你过来坐。”王艾回过身来,走到案前。
“谢先生。”宋玄应声在王艾对面坐下。
“你熟悉河务?”王艾平淡出声。
然而,抛给宋玄的问题却是不好作答。
宋玄显然是想起了岁考的策文,这个问题应当出自此处。
“回先生,赵国常以雨水为患,自古有之。大到淹浸社稷,破坏都城者,此盖天地之变也。作为赵国子民,应当尽心了解河务,学生亦不例外。”
一直安静听着的王艾,此时不禁一笑道:“你倒是不谦虚。”
“先生谬赞,学生只是诚挚直言。”宋玄的表情一直爽淡真诚。
王艾缓缓收淡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此次岁考的策文,你的确写得纵横驰骋,思议不庸。”
一顿,他意味深长道:“特别是‘裁弯取直’之策。”
宋玄心思一敛,心中一阵发热。
“想必你也知道了,流秀河决口一事。此时,新丰一村百姓正煎熬在水火倒悬之中。”
宋玄微怔,神色悲痛道,“学生已知。”
一顿,他目光深沉如水,慢慢道:“学生每每想到村民在决堤之际,冲溺奔逃,哭嚎昼夜时,往往不得安眠。”
王艾看到他眼底的忧伤,不由一叹,又听到他缓慢深沉的声音传来。
“学生又想到新丰房屋摧塌,村民无以容身时。上雨下水,一家老幼,身形狼藉在大街之上,则沉痛悯伤之极。”
说罢,宋玄再补充一句,“学生只恨自己无能,见天灾在前,只能为此愁心。”
“你恻隐之心尤盛,王某甚是感动。”
话末,王艾接着道:“如今,给予你一个帮助新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