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云端之上的日子,又怎么甘心重新归于尘土?
他一辈子都没有想过,曾经自己逼宫父亲的情形,在有一日会尽数发生在他的身上。
一个失去实力与民心的王,不管他曾经有怎样的功绩,也是不配再坐在宝贵的王座之上。
人才辈出的时代,永远不缺耀眼的年轻人,在实力与野心兼备的后起之秀面前,他很快被拉下了宝座,与妻女一起,成为了阶下囚。
上位者没有急着取他的性命,只是废了他的功力,随后他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之中。
新王像是忙于建立属于他的统治秩序,已经没有多余的功夫来管这个手下败将。
在没有特殊的“关照”下,看守们念着他怎么也是曾经的王,并没做得太过难看,所以日子也不算得十分苦,一应待遇都和其他的囚犯没有什么区别,没有想象中会有的殴打和逼供。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本来他就担心女儿和妻子不能承受那些逼问的手段。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任的上位者未必是没有空暇去过问他的事情,而是故意做出这副姿态,来显示自己强大的实力与宽广的胸襟来。
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他不由得佩服起新王的这等心机。
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骨子里仍是个对权力恋栈的人,过往的经历铭刻在他的心中,他再也不想重回低位。
妻女在侧也无法缓解他的焦虑。
他这个人啊,总是习惯了对眼前的美好视而不见,反而执着追求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于是他总是趁着妻女熟睡的夜里,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重新修炼,但是经脉已经被摧毁,努力了许久,他也只积累了些微的力量,等同于刚练武的普通人的修为。
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女儿却好像适应得极好,从华美的宫殿,走到这暗黑的囚牢之中,平日里她惧怕的那些个老鼠蟑螂之类的东西,这次通通见了个齐全。
一开始她还会怕得惊呼,躲在他或者母亲的身后,拽着他们的衣角发抖,后来也学会了很平常的拿起手边的东西,淡定的将那些虫子拍死。
粗糙的饭菜并不好吃,囚犯穿的粗布也时常弄得她娇嫩的皮肤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小疹子。
南疆的天气,大部分日子里都多雨而潮湿,牢房里长出了蘑菇,空气里都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呛得她总打喷嚏,晚上也是翻来覆去的不好睡。
但只要在他和妻子的身边,小女儿总是笑盈盈的,妻子也是个贤惠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她却有一手不错的医术,这么多年来也一直默默陪在他身边。
她们都没有怨言,因为他是她们最爱的人。
但是他却无法忍受妻女和自己一起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牢之中。
真正将他击溃的,是那一晚。
那日下了一整天的雨,牢房里铺着睡的稻草已经变得潮湿,端来的饭汤也有股霉味,天黑得格外早,他们随便扒了几口饭,小女儿闹着要他讲故事。
他看着她,笑出来的酒窝依旧甜美,但由于这段日子以来,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
原本细白的小脸上带了一些病态的黄气,脸颊也迅速消瘦了下去,显得一双眼睛越发的大。
他摸着小女儿的头发,那发丝也不像之前那般顺滑,变得有些毛糙了起来,他一边摸着,耐心给她讲着故事,手指却有一些颤抖。
妻子在一边将外袍铺在了稻草上面,想让小女儿睡得舒服一些。最终在断断续续的雨声之中,他们靠在一起睡着了。
半夜,女儿的哭声将他惊醒,从女儿懂事开始,他从来没听过她哭得如此大声过。
“怎么了囡囡?”
他醒来就见妻子将女儿抱进怀里,女儿仍旧哭到止不住,他也靠了过去,牵着女儿的小手。
“囡囡别怕,爹爹在呢。怎么了?说给爹爹听好不好?”
女儿提起一条老鼠的尾巴,那老鼠已经被打了个半死,“刚才这只老鼠,它咬我的脚趾头,爹爹,娘,太疼了,珑儿害怕。”
他冷吸了一口气,一掌朝那只犹自挣扎的老鼠拍过去,掌间带出气怒的掌风,将那只老鼠压扁。
若换成往日,自己只需要动动手指,那老鼠就会化成飞灰,可如今自己的修为,也就只能拍死这样的老鼠罢了。
再转头一看,小女儿的脚趾果然被咬破了,伤口仍在流血。
“不行,这样会生病的”,妻子喃喃自语,扑到了门前,一声又一声的高声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声音惊惶,像找不到归巢的倦鸟。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过道的尽处传来,看守鞋都没穿好,踩着鞋后跟拖拉着走过来。
他一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困倦的打了个呵欠,面上的表情有被吵醒的厌烦。
今日的雨水有些凉,他们聚在一起喝了二两酒,刚把身子暖和了,趁着酒意睡下去。
没想到这刚没睡多久,就被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吵醒。
偏偏这关着的人身份不一般,他又不能不去管。于是他不情不愿的起身过来。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吵什么吵”,看守不耐的走近,瞪了一眼牢中半伏在地上的妇人,低声嘟囔着抱怨:“还以为自己是王后么?使唤人使唤惯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如今又是个什么身份。”
孙凡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又被他强力压了下去,此时妻子已经开口哀求:“看守大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