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早已启程走在乡间小路上的三位中年男子脚下一滞,由于居中那位眉宇之间,有威严气的男子忽然停顿,肩膀上搭着一杆烟袋的男子慌忙刹住脚步,他身形一阵摇晃,最终才堪堪稳住去势,没有一头栽在威严男子的宽阔后背上。
停住身形的男子抬起自己那张略有清冷之意的面庞一笑,几乎下意识的右肩一抗,左手就要去摸右肩肩头的烟袋。
正当他庆幸又有些得意于自己的平衡力与身体协调性,在他身后的那位美男子“嘭”得一声将清冷男子顶了出去。
清冷男子也因此“嘭”得一声撞到威严男子的后背上。
清冷男子纪苠慌忙起身,狠狠瞪了身后的高大男子一眼,脑袋飞速旋转,正欲巧舌如簧的解释一通,但话到嘴边,他却猛然间发现威严男子早已神游天外,怔怔出神。
“老爷,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高大男子心下一紧,也顾不得与纪苠吵架拌嘴,慌忙问道。
终于回神的威严男子轻轻摇头,沉默不语。
纪苠抽了口大烟认真道:“不晚,我们此行,不正是要赶在灾祸发生之前,哪怕发生之后,我们都能第一时间到现场,尽量将伤亡降到最低吗?”
“哟?纪大人这话,怎么有些像我?”高大俊丽的男子一挑眉头,微微躬身道:“老爷,祸灾已成既定事实,这件事是咱们出发之前纪大人就已经算过得,咱们要做的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
纪苠翻了记白眼,但也不由诧异地看了美丽男子一眼,看来我们的丰大人,还是会说人话的?
但是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平日里可以任凭两人如何拌嘴吵闹甚至是撕破脸皮的男子,今日脸上竟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怒气,他举目望天,忽然觉得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目。
你们的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啊。百姓的性命,生死攸关,何时可以用一句“亡羊补牢”代替了?
他视线越过层层高山,看向遥远的北方。
前些日子他无意间听到一句诗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男子觉得极为在理。
好像天下兴亡,百姓都是受苦的。
男子目光之中带着坚决,隐有雷霆震怒,怫然不悦道:“动我王朝人民,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男子霍然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只是不知道,这代价你们能否承受得起?”
葬神窟高山楼阁下,近几日时常有轰雷之声,不绝于耳。
方圆十里的山鬼精魅这几日可谓苦不堪言,全部被此声震慑得头痛欲裂。
好在雷霆之声,极有规律,先是有一声至,而后声声至,川流不息,似是亘古长存,又如泉水叮咚。
早已饱受折磨的山鬼精魅在摸清了规律之后,心中做好了防备与痛苦的准备,那股“牵扯”神魂的悸动与阵痛,自然也就能舒缓一丝。
丛林里的山鬼精魅在最开始的时候怨声载道,苦不堪言,但其实听多了这种雷声之后,也就逐渐熟悉适应了。
更有那擂动雷声之人到最后,似是专门控制礼
了力
道与节奏,不重但也不轻,不快但也不慢。刚好够方圆十里土地的山鬼精魅在那一丝“夹缝”中生存。
一只手持顶端固有一颗人形头骨木棒的尖耳绿肤的矮个子精魅,以手托腮,目光呆滞且幽怨,头顶本就不多的毛发,如今岌岌可危,大有成为地中大海的趋势。
这只野魈抬起细小的胳膊,朝着头上胡乱顺理一下,于是又有一小撮毛发掉下来。
似有所感,这是野魈翻起一记大大的白眼,“又来了!”
“咚!”
一道震天响的敲击声如约而至,似天上响雷,轰然炸于耳边。
这只野魈几乎在一瞬间就成了七窍流血的惨兮兮模样,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大抵是疼痛太过,也就成麻木了,这只野魈挣扎着抬起一张由绿色转为惨绿墨色的脸庞。
每一声雷动,这只野魈就像是被无形的巨锤敲击,方才堪堪爬起,支撑着抬起身子,又被狠狠捶落到地面。
这只野魈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被轰击到地面,孜孜不倦。
这只野魈最后已经意识模糊,仅是凭借一股自我意识,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一次次雷击声中就此倒下。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周身肌肉与皮肤,已经由一层层墨绿,转而向一层层淡淡金色过渡。
人间最是折磨处,对于修行也最是砥砺。
当然这只是葬神窟方圆内,芸芸众山鬼精魅之中的一隅缩影。
对此,葬神窟山间茅屋处的两人,虽已知晓,但并不关心。
同样满脸愁容的醉汉老头手持酒葫芦,只顾着不断给自己灌酒。
他抬头一仰,又不知灌下了几条江,几条河。
满饱之后的老汉打了个震天响的酒嗝,醉眼稍稍朦胧起来,恨铁不成钢道:“那臭小子,就这么浪费了一条为师苦心孤诣为他挣来的保命机会!?气煞我也!!”
对老汉性格最为熟悉的青衫只是抚须而笑,被看醉汉老头子如此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
若是那一袭白袍的少年选择了对那位早已化作鬼魂的年轻人视若无睹,见死不救。醉汉才是会真正哭出声来吧?
所以即使是浪费了那么一次宝贵机会,就连青衫老者都觉得有些奢侈了。
但当时那般情况下,白衣少年是极为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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