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说,当时的情形危机,寒山君听完,却仍是怒不可遏的斥责:“也就是说,你自己活腻了是吧?!”
冯天:“……”不带这么胡搅蛮缠的。
寒山君一颗心伤得稀碎:“养你这么大,说没就没了,我图什么啊?”
“师父……”
“本以为,等我百年之后,你还能给为师送终,却没想到,”寒山君泪盈于睫,仿佛泄了所有气力,倦极了,“临到头,还得为师来给你超度。”
冯天蓦地跪地叩首,泪水滴滴滚落,久久伏地不起:“弟子不孝,愿受师父责罚。”
“我还能怎么罚你?”
李怀信跪在殿外,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时辰,听着里头师徒俩的对话,心如刀割。
无论以前怎样,这一次,因为冯天的死,寒山君真正是恨上他了。
殿内一阵长久的沉默,许是彼此平复了,再响起话语的时候,是冯天已经发现他跪在殿外。
“怀信怎会跪在寒时殿外头?”
寒山君没搭腔。
冯天也是蠢到家了,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帮李怀信说话,结果话又不会说,扯到其身份,大端皇子,对掌教都没屈过膝,怎么能让他跪在寒时殿,简直火上浇油,把寒山君气得,白养了这么个不孝子弟:“他自己心甘情愿跪在这儿,倒成了我让他屈膝了?”
“大端皇子又如何?”寒山君咽不下这口气:“我不管他膝盖有多金贵,他就是跪死在这儿,我也不带心软的。”
明明刚压下去的火,又给翻腾起来,冯天这回不吭声了。
大殿里静了许久,久到里头没了声息,冯天这才自内殿穿门而出,飘到李怀信跟前儿:“起来吧,人已经被我气走了。”
李怀信左右瞥一眼,没看见寒山君出来。
“从侧门走的,实在不想看见你。”冯天道:“他其实心里明白,但这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总得找个人撒气,你先回去吧,跪这儿反倒刺激他。”
李怀信来低头认个错,倒不是非要取得寒山君原谅,算下来跪了大概四五个时辰,也差不多,他没打算真把自己跪死在这儿。膝盖疼得厉害,加上天寒地冻,浑身发僵,起身颇有些费劲。
冯天也没办法扶他一把,盯着他闷声不吭的模样,也知道他心里难受:“你自己回去行吧?”
李怀信伸了伸腿:“行。”
等他拐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亮起烛火。
屋檐下相对站着两个人,夹着呜咽声。
李怀信走过去,不禁蹙眉,因为小圆子在哭,贞白默不作声的盯着,感觉到有人靠近,贞白抬起眼,没出声。
李怀信开口:“圆子。”
小圆子正在抹泪,闻言,忙转身过来,低垂着头,鼻音浓重的唤:“殿下。”
冯天的死,怕是整个太行都已经人尽皆知,小圆子向来喜欢跟在冯天屁.股后面跑,知晓后肯定很伤心,哭两声也无伤大雅,李怀信没责难他:“你在这儿干什么?屋子收拾好了么?”
“收拾好了。”小圆子不敢抬头,瓮声瓮气道:“殿下饿了吧,我去上菜。”
李怀信扫一眼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与贞白相视,不知怎的,沉默中,彼此之间仿佛突然生出芥蒂,可能因为贞白一直都隐瞒着她身上那块玉佩,竟是他二师叔所赠,单论这块玉佩的重要性,她和那人交情有多深,大家不言而喻。
而贞白也是今日才从小圆子口中得知,他那一口一个殿下喊的竟是李怀信。
这一点,李怀信倒是可以义正言辞的说,不算隐瞒,因为贞白从来也没有问过。
但无论对方什么身份,大端皇子也好,太行弟子也罢,于贞白而言并无区别。
所以更计较的人是李怀信,他从寒时殿出来,本该第一时间去紫霄宫见千张机,可他对今日之事格外耿耿于怀:“你有我二师叔的玉佩在身,连太行的结界都能打开,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亏他之前还对她说什么,你不跟着我,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闯不上这太行山,真是,多大脸都丢尽了。人家关系都攀到他二师叔头上了,承天师命之人,一出现,钟声鸣,结界开,千鹤相迎,多大的排面儿啊,会需要他这个晚辈引荐?
想到这,李怀信就一肚子邪火,但他憋着,自然没给贞白好脸色,说话也阴阳怪气:“没想到啊,真是让人好生意外。”
贞白站在檐下,她的身旁是燃起的琉璃灯,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不快,她回道:“我也没想到。”
哈?什么叫你也没想到?
李怀信觉得这人完全是来给他添堵的,但还是必须问清楚:“这么重要的玉佩我二师叔都给你了。”李怀信倒不会像千张机那样揣度贞白,认为她居心叵测或强取豪夺,她不是这种人,所以他相信玉佩是馈赠,但这份馈赠的背后,必定有一段不菲的情谊支撑,所以他想问的是:“你们什么关系?”
就在方才不久,千张机也拐弯抹角的问过同样的问题,贞白从没想过她和杨辟尘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不知观给他提供过一个畅饮的地方,贞白挑了个尚且合理的回答:“算是,朋友吧。”
什么叫,算是,朋友吧?
李怀信拧起眉,觉得这女冠,可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老实,正欲再问,小圆子端着热菜过来:“殿下,天儿这么冷,您们怎还在外头,快进屋吧,该用膳了。”
天确实冷,他跪了一下午,连肺腑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