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白一进来,就见王氏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像一根被人榨干了水分的豆芽,一听动静,惊弓之鸟似的回过头,看到贞白就开始抹泪:“道长,我不是故意连累你的,他们让我招供,我都是实话实说啊。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不会昧着良心冤枉你,可是,谁知道我们院子地下会埋了尸骨啊,被你一眼看穿,我都一五一十跟官爷交代的。”
为首的捕头姓梁,从椅子上站起来,收敛了一脸的威逼利诱,觑向贞白,似笑非笑道:“所以说,若死者不是与这位道长有关,就是你还真有一些通灵的本事咯?”
贞白迎上他的目光,神情漠然。
梁捕头道:“总不可能是巧合吧?”
贞白终于应了声:“不是。”
“那是什么?”
贞白道:“院内阴气及重。”
“哈?”梁捕头向来是个不信邪的人:“你装神弄鬼那一套,骗骗这些无知妇人也就罢了,在衙门里可行不通。”
贞白不是个善于诡辩之人,如实道:“现在是什么气候,难道你们没有发现,王氏院子里的青竹郁郁葱葱吗。”
闻言,几个捕快面面相视,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王氏连忙道:“对,当时道长一进来,就发现咱们院子里的青竹长青,很不对劲,所以才……”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贞白,又瞥了眼梁捕头,枯草般委顿的缩回地上。
梁捕头上下打量贞白,其实自她迈进门伊始,就打消了心底的怀疑,因为这女冠委实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有余。而从王六院子里挖出来的两具尸骨,经仵作验证,少说也有二十年之久了。如此推演的话,当年女冠还是个不知在哪掉牙的黄毛丫头,作不下这等密谋害命的事迹,除非……
梁捕头问道:“道长师出何门何派?”
贞白道:“一介散修,无门无派。”
“何时到的此地?”
“一个月前。”
“从哪里来?”
贞白顿了一下,抬眼看他,半响无语。
梁捕头又问:“来做什么?”
贞白的手在袖袍中握紧。
梁捕头乘胜追击,诈供道:“不会是来王六家的院子里挖尸吧?”
贞白适才缓缓道:“找人。”
“找谁?”
“不知道。”
梁捕头蹙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贞白冷定重复:“不知道。”
梁捕头微讶:“你不知道找谁?”
“是。”
“你找这个不知道找谁……不是。”梁捕头有些语无伦次,捋了捋舌头道:“你都不知道找谁,那你找什么?”
“人。”
“什么人?”
“不知道。”
梁捕头差点给她整懵了,楞了一下,不知道找谁你还找,你找个鬼啊,敢糊弄到他头上,真是不怕吃牢饭啊。
他继续耐着性子问:“那你为什么要找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
贞白皱了一下眉头,反问:“这跟案情有关吗?”
“谁知道呢,万一你找的就是这两名死者呢?”
贞白肯定道:“不是。”
“那就是跟这两名死者有关?!”
贞白有点吃不消,这官府里的人委实难缠,无论什么都能联系到死者,所以破案就靠凭空臆断吗?她突然在对方的话中捕捉到一条信息,遂问:“你说有两名死者?”
梁捕头嗤笑:“对呀,怎么,你通灵只通了一名吗?!”
贞白毫不在意他的嘲弄嗤笑,颔首道:“是,当时只发现一具,另一具呢?”
不料对方态度格外认真,梁捕头目光探寻,盯了她半响,最终选择了告知,无论这女冠有没有嫌疑,他说出来,也存着试探的目的。
贞白听完,沉吟道:“我能看看尸骨吗?”
“怎么?”梁捕头面露讥笑:“道长是要做法吗?”
贞白不解:“做什么法?”
“招魂或者……嗯?”他意有所指的挑高了眉。
贞白就是再没眼力劲儿,也看得出对方满脸的不屑,她并不介怀,坦言道:“你若认为可行,贫道试试也无妨。”
梁捕头:“……”什么叫你若认为可行!看不出本大爷是在讽刺你吗?可行个钏钏!
贞白无视他抽搐的嘴角,淡漠道:“带路吧。”
梁捕头心道:你还真想在我县衙里头跳大神啊?
见对方愣在原地,贞白催促:“不走吗?”
“走。”梁捕头从牙缝挤出一个字,大步迈出刑房,没走几步,又放慢速度等着贞白跟上,他回过头,假意询问:“需要我派人去采买些香蜡纸钱吗,黑狗血什么的,做法式用得上。”
他倒要看看,这人要如何在青天衙门里装神弄鬼。
“嗯?”贞白想起自己抵押在保和堂的那块玉佩,遂问:“真要做吗?付费么?”
“啥?”梁捕头一脸惊愕:“付费?”
“你不是想要招魂审案么?”
梁捕头一脸沉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疑犯,我能治你罪的,你最好指望着一会儿能给自己洗脱嫌疑,否则下半辈子就等着蹲大狱吧。”
贞白了然:“也就是没钱了,那就不做。”
梁捕头语塞,这人脑子缺根弦吧,想钱想疯了才会不分场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