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收拾就收拾,从我来到东山寺,哪一天的杂物不是我干的,要不是我干活勤快,你们不早把我赶下山了?茅厕就茅厕,反正我每天都是先收拾茅厕,再去挑水、劈柴、生火、做饭,你们都不在乎,我也无所谓啊。”多宝一边向外走,一边在心里小声的嘀咕着。
自从三年前,多宝来到东山寺开始,寺里的大小杂物,就几乎都被他一个孩子承包了下来。最苦最累最脏的活、别人不愿意去做的活、费力不讨好的活,统统可以丢给他。反正,奄奄一息的他是被寺里救活的,他的命,等于是寺里给的,除了东山寺,他无处可去,为了活下去,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得做。清晨,当所有人还未起床的时候,他挑着水,在山间小路上眺望初升的旭日,午夜,当别人已经沉浸在被子里几度梦回,他还在冰冷的大殿洗刷地面,独享月色的迷离。
不过,纵使再苦再累,多宝也没说过一句委屈。因为,在东山寺,他终于过上了吃得饱穿得暖的生活,终于不必再担心如何在寒冷的冬天,升起足够的火,好让自己活下去。他终于不必再担心什么时候会失去最亲近的人,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失去的了。
或许,除了一个人以外,就真的没有了吧。
藏经阁是东山寺最珍贵的地方,对外人来说,或许里面最有价值的是那些武学秘籍,但对多宝来说,那些花里胡哨的功夫除了会引起他脑海中的不适,让他浑身不舒服以外,几乎就没什么其他用处。每当僧人们习武的时候,多宝就会躺在地上,对着云层发呆,武僧长老看他这样,猜他或许是干活累了,或许是没有根骨,也就懒得费心管教。偶尔有弟子切磋的时候,多宝虽然不会打人,但莫名的,挨打的本事却仿佛与生俱来,无论拳脚还是棍棒,似乎都对这个刚来的时候,瘦小的弱不禁风的小子毫无用处。等到后来逐渐长成小胖墩了,就更没有人愿意随便招惹他了,就算不会功夫,那一身的蛮力挨上一下,可也不是闹着玩的。。。
藏经阁的研成法师是多宝的救命恩人,当初八岁的多宝在上山的路上昏迷,差点就坠落山崖一命呜呼,是下山做法事归来的研成法师慈悲为怀,出手救了多宝,将多宝带回东山寺。所以,纵使多宝的心里,洪革大和尚,王斌主持都是狗屁不如的存在,但对于研成法师,多宝是打心里尊敬和爱戴的。
“多宝,我听说,你又惹祸了,被罚扫一年的厕所?”
“对不起,师傅。”
“唉,你这小子啊,人不大,偏执心却重的很。罢了,明日你随我去,给你洪革师伯认个错,保证以后不再犯了,我求主持师兄免了你的差役就是,那么多活,总不能永远都让你一个人做。”
“谢谢师傅,不过,不用了。干点活没什么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您知道,我睡着以后,总会梦到小时候的事情,而且,即便不睡,对我也没什么影响。至于洪革师伯,哼,他讲得分明虚伪的很,却偏偏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您不必劝我了,要我装出很受教的样子,我做不到。”
“你呀你,要我说什么好。算了,不说那个了,你要做就去做好了,不过,什么时候累了,随时来找我。”
“是,谢谢师傅。”多宝恭敬的答应一声,心里面只觉得热乎乎的,就像记忆中冬天的火炭。
“对了,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已经上山三年了,总不能老是不识字吧?”
“师傅,我倒不是讨厌学,我其实都充满了渴望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那些经书文字,还有那些练功的心法口诀,我的脑袋就好像要炸开一样,浑身上下怎么都不自在,仿佛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那些东西似是而非,对,也不对,让我不要照着练。”
“唉,三年了,还是这样吗?老实说,我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书籍,可是仍旧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情况。经验告诉我,你在撒谎,就是想逃避,但是以我对你为人的了解,你是绝不会欺骗我的,这就让我很为难了。多宝,你说,我该怎么做?”
多宝闻言没有说话,而是跪了下来,恭敬的朝研成施了一礼:“师傅,请您相信,多宝真的没有骗您。”
“好了,为师信你,快起来吧,去把落叶打扫干净,然后早点去休息吧。”
多宝闻言走了出去,不一会又转了回来,“师傅,您先前教导我说,心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还说,扫清心魔就像打扫落叶,虽然落叶不断的出现,但只要不断的扫除,就必然会越来越少,最后直至消失不见。可是师傅,你看外面,如果没有落叶,还需要扫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没有落叶,自然就不用扫了啊!
研成法师终日苦心钻研佛法,是真正的苦修士,突然听到这句话,就仿佛一个大大的皮囊,被一根细针猛地扎破,所有先前没想明白的问题,一股脑的全都涌了出来,又如同开水浇在寒冰上,顷刻间尽数融化。
“多宝,你先出去,为师仿佛摸到了门槛,要打坐参禅,细细体悟一番。”
“是,师傅。”
“等下,有一事,为师一直都很好奇,索性今天问了吧:你每天都忙个不停的干活,怎么不见瘦呢?”
望着研成法师那慈祥中带着一丝诙谐的笑容,多宝心中忽然涌起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