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向前拉了半晌,下端的铁索纹丝不动。
尽管姜庭芝的手上使足了劲,心头又急又慌,一张脸涨得通红,但力气终究太过虚弱。
可眼下不能有丝毫耽误,姜庭芝唯有赶紧试着用右肩挑起铁索,同时用双手扯住,挺身狠命向前,只觉肩头一阵紧箍的疼痛,铁索似乎总算摇摇晃晃的向上升起了数寸。
姜庭芝紧咬着牙关,一口气不敢放松,拼命将身体向前倾,憋得通红的脸转而煞白,也没能再令铁索再上移半寸。
不过片刻,发青的两手被勒得生疼,肩部的骨头也仿佛要被压碎。
而同样吃力握住铁索另一端的皇甫萱和元希,仰望着正竭尽全力的姜庭芝,两个人的嘴巴微微张合,却因为哽咽,而发不出半点声音——激荡在崖间的风本已令他们从头凉到了脚心,此刻又宛如饮下了一碗滚烫的热汤,胸臆间沸腾得难受。
姜庭芝忽然感到胸口撕裂般的剧痛,还未彻底痊愈的箭伤终于因用力过猛迸裂开来。他低头瞥了一眼逐渐有殷红血迹缓缓渗出的衣襟,仍然咬牙坚持不放。
但肩头,双手,浑身每一处关节的痛楚都越来越强烈,尤其是胸口的伤处,痛得他倒吸了一口气。
憋在体内的气刚一乱,手上的力就浅了几分,铁索立刻飞快的从手中溜掉,重重撞向姜庭芝的胸侧,滑出了肩头,顿然下沉。
姜庭芝猝然吐出一大口血,虚弱的身子扑倒在地。
元希和皇甫萱异口同声的高喊,“姜大哥,你怎么样了?!”
姜庭芝喘了两口气,抹去唇边的血迹,立马忍痛爬了起来。他用重新拉住铁索,勉力说出“你们放心…”几个字之后,又是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元希望着神情张皇的皇甫萱,突然笑了一下,“若是只有萱儿你一个人,姜大哥或许就能拉动铁索了…”
“希儿,你在胡说什么啊!”皇甫萱惊觉地转头看向元希。
“萱儿,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听我说,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两个都没办法活下来。”元希的面容平静,口吻仓促而清晰,“我快要没有力气了,所以得赶紧说给你听…”
“元希,我不准你做傻事!”皇甫萱厉声打断了他,眼圈一红,话音难以遏制的发颤,“否则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萱儿,别傻了,没有别的选择了…”元希的眼里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憧憬的笑了笑,“只是,我还想再看一看你的笑脸…”
皇甫萱急得落下泪来,“不、不!不要!”
“不!”姜庭芝也叫了出来,他两眼通红,艰难的嘶喊,“希儿,若不能保你周全,我还有什么面目偷生?”
“姜大哥,你为我所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希望来生,我能一一报答…”
“不可以!元希…绝对不可以!”皇甫萱霎时泪如泉涌,“都是我的错…元希,姜大哥,是我害了你们!”
崖谷间回荡着皇甫萱的哭喊声,和姜庭芝近乎喘息的哑声嘶吼,元希心中无限酸苦,而濒临力竭的双手已经开始剧烈发颤。
那么,萱儿此时必然也更加坚持不下去了吧。
不能再迟疑半分,他闭上双眼,把心一横——不共戴天的仇怨,公义未抒的不甘与遗憾,父祖遗留的重任,血液中流淌的荣耀,向死而生的归路,唯有一一舍弃。
只是,待到了泉下同父亲与列祖的英魂相会,那时又该说什么是好呢?
正当元希的手要松开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嬉笑,“啧啧,这是唱的哪家的戏?又是哭又是嚷,好热闹!”
还没看清来人的长相,手中的铁索猛烈地一抖,整条铁索就带着桥板向上腾空而起。
元希和皇甫萱的眼前天旋地转,然后摔落在坚实的平地之上。
“啊呀,痛死了…”皇甫萱刚缓了口气,连忙起身用僵痛的两臂捂揉着摔疼的关节。
“希儿你没事吧,你…”她通红的眼睛看着坐起身来的元希,余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姜庭芝,失声惊呼,“姜大哥的伤口裂开了!”
元希侧过头,望见姜庭芝胸前格外显眼的斑斑血迹,也急忙爬起身,两步奔到姜庭芝的身旁,扶起姜庭芝靠住他的肩膀。
那些在命悬一线的关头,拼命忍住才没有抛出的热泪,此时无法遏制的在元希的眼眶打转,“姜大哥,你真傻,你为什么都不吭一声…”
皇甫萱也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奔了过来。她轻柔的拉开姜庭芝的衣襟,把口袋中仅剩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强忍着眼角的泪水,“…真的傻!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都是十足十的大傻瓜!”
姜庭芝虚弱的摇了一下头,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向他们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大碍。
身后传来一声突兀的轻笑,三人才意识到还有其他人在场,立刻转头向发笑的人望去。
那人身穿鹤羽袍,显然是一名苍吾派弟子,但原本雪白整洁的外袍不知道怎么会弄得那样脏乱,满是灰黄的泥尘,还粘上了些碎草;红彤彤的一张脸带着似笑非笑的挪揄表情,眼神迷离,唇上留有一撇短髭,正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们。
他向前走了几小步,脚步看上去很是虚浮。人还没有走到跟前,一身熏人的酒气就随风钻进了他们的鼻孔。
元希恭谨的开口,“多谢这位大哥的救命之恩。”
“乳臭未干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