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将这些勋贵子弟们斥退,武攸宜才又望着少王说道:“河东王所计未必不是机敏,但你终究乏势傍身,兼望太多人情,不能直入要害。西京这些旧户,哪一个不经风雨?早做惯了避重就轻的谋计,对待他们,就要直取,不可曲求!”
你就是看到家财损失惨重,急于捞回损失而已。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李潼还是点头说道:“伴行留守,实在让我受益良多。”
“奸徒来去从容,且能早伏城中,可见必然不是外者,于西京必有强宗接应。这些人家各自相疑,不能推诚,就要借他们自怯一点,先捐货补我,再细辨奸邪。”
武攸宜讲到这里又恨恨道:“将我家财浪掷在外,挥洒市井,我就要让那些奸恶加倍补回!”
这一次西京各家派人就拖沓许多,毕竟武攸宜不只说了要让他们派人,还近乎明言的勒令他们捐输物货以洗刷嫌疑。至于被武攸宜当作榜样拿来说事的窦家,则就几乎被人暗里埋怨死。可见只要与财货相关,这家伙脑子还是比较好使的。
等待各家人员聚集的同时,武攸宜又召见了西京两县衙官,自然免不了劈头盖脸一顿训,特别是事发所在的万年县,人人不能幸免,几个令史出身的县官,更是直接被拖出庭外抽打惩罚。
各家陆续来人,见到被抽打得鲜血淋漓的县官们,不免各自心惊,入厅之后便默坐无语。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武攸宜又旧事重提:“昨夜城中闹乱,贼徒趁曲江雅戏,早伏城中,作乱害事。尔等俱为地表名宗,关中衣冠,即享国禄,又食乡奉,自有播善教化之责,乡野藏奸,闾里兴乱,思之审之,能不惭愧?我虽然方牧于此,但也只是宦途客居,西京自有故情深刻,已经不知你等几人可信,唯察实迹,你们有什么可说的?”
说话间,他视线转向在席一名窦氏族人,自然是希望对方率先发言以作表率。不过这窦氏族人来时一路已经颇受冷嘲,这会儿更知群情积郁,自然不敢挑头,只是默然无语。
砰!
见众人都不说话,武攸宜脸色顿时一沉,挥手拍在案上:“尔等既无所言,那我就要有所行了,即刻遣众搜捕全城,追查贼徒踪迹,你等既然无言无行以助事,心迹无有可查,庭私自然也在搜捕之列!”
此言一出,又是满堂哗然,虽然他们各自有所准备,但也想不到武攸宜态度居然这么凶恶。
李潼坐在侧席,只是默默看着武攸宜作死,他还是小觑了这个守财奴见到财货被掳的情绪之激动。同时他也饶有兴致的打量者在堂诸众,好歹都是几造皇业的关陇门庭,哪怕祖风不复,就能忍受武攸宜这家伙如此欺辱?
他这里念头还没有转过,堂上便站起一名老者,望着武攸宜凝声道:“事外之人,不敢置喙。但自觉若教化缉捕都仰地表宗门,西京诸司留置何用?老叟虽然闲在故庭,但承圣眷深厚,子弟荷恩宿用,黄绶班从,竟得留守一言心迹不明!可笑、可悲!若有罪,私庭待捕,眼前事、则无可言!”
说完后,老者便昂首向堂外行去。
李潼认识这老者,其人名为李大惠,卫国公李靖的从子。其父李客师爵封丹阳郡公,一直活到了高宗总章年间,九十多岁高龄才去世,因知足能守,家势无受牵连,所以到如今也是家业昌盛,家中多有子弟供事于南北衙之中。
听到李大惠的厉言反驳并拂袖而去,武攸宜也是愣了一愣,片刻后更是羞恼大盛,拍案怒吼道:“给我捉下这老奴!”
此言一出,李大惠顿足回首冷笑,而堂上也不乏人忙不迭起身相劝,更有人直接站在了李大惠的身边,摆明同作进退的态度。
武攸宜眼见到这一幕,一时间也是惊了一惊,虽有兵卒闻声冲入厅中,但见群众激愤,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沉默片刻,便将视线转向安坐席中看戏的少王,眼神里略有央求,再也无复刚才那种笃定与凶恶。
对于武家子的色厉内荏,李潼领教不少,说他们懦弱吧,还挺能搞事,说他们凶恶啊,往往又不能竟于始终。
严格说来,丹阳公一家在一众关陇勋贵当中还不属于第一序列,毕竟不是卫国公李靖的嫡脉。但这里刚有群情涌动,就让武攸宜不敢再作凶厉,你既然不能惹,又咋呼什么?
李潼倒是乐见武攸宜与关陇勋贵们彻底交恶,当然这个火候也差不多了。
不过他眼下还要维持一个武攸宜能托家财的亲密小伙伴形象,见武攸宜望过来,便起身道:“留守方牧西京,在民则如父母,见人伤心痛,情急难免。更兼近日曲江集戏,关乎兴祝圣皇长安,奸徒弄阻于事,能不焦虑?今日普集各家群众,意在全此始末。生人百性,各不相同,但兴祝圣寿是士庶大愿,盼诸位能相忍于事,余者事后再作议论追究。”
说话间,他又看了武攸宜一眼,并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有情绪就要表达出来:你别再操心你那仨瓜俩枣的得失行不行,兴祝此事搞不定,大家都别想舒服!
人的名树的影,仅仅一个武攸宜不足震慑西京群众。可是听到少王言及重点,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