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坊武氏园宅中,共有将近三百名故义敢战士攻入进来,之后便各司其职,有人返回金光门大街助攻春明门,有人纵马于坊内巡弋警戒,仍有足足两百多人、再加上武氏留守在此的近百家奴忙碌的搬运着堆满仓库的财货。
这些财货当中,丝绢之类还好说,虽然量大,但却质轻,此刻都被陆续搬抬出来,陈设罗列于园邸周遭,叠摞成又长又高的锦缎围墙,让人不能细窥园宅内中情形。
财帛最动人心,坊中不乏居户,也都各在家门内窥望外面的动静。眼见这一幕,也都不免惊诧有加,更有人暗生贪意,或致使家奴、或亲自动手往自家宅院搬运那些洒落在地的丝货。
对于这一行为,敢战士们也并不制止,只有当人胆大到靠近园邸过甚才挥杖击退。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坊中群情不免更加热切,加入到哄抢当中的人也越来越多。
敢战士们冲入园中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周遭几坊各自也都反应过来。隆庆坊毕竟是城北贵坊之一,周边坊居民户多有富贵,安守家宅之外,如果还有余力也都响应坊正之类人物的号召,派出家奴与坊中街徒一起出坊扑灭骚乱。
此时仍是深夜,视野实在有限,当这些人众抵达隆庆坊外时,便见到坊中人影杂乱,已经混乱到了极点,根本不知贼众多少。
春明门内的大街上,贼徒数目看起来倒是不多,但一个个持刀跨马,看起来就觉得姿态凶狠异常,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过去,又恐各自坊居有失,便又徐徐退回。
武氏园宅中,灯火辉煌,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场景,两名敢战士臂力猛发,将装载着金银器物的箱笼搬上了牛车车板,因为货品过于沉重,车架都被压得吱吱呀呀的作响。
“生人贫苦,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此生还有机会因为搬运财货叫苦!”
一名年轻的敢战士晃着酸涩的臂膀,口中不乏抱怨道,顺便呵斥着周边那些神情萎靡、出工不出力的武氏家奴加快动作。
一名被砍伤了一条腿的武家管事横在廊外呻吟,听到贼徒的抱怨声,便又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寒伧贼徒,知不知冒犯哪家贵门?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有命抢货、没命花销……”
敢战士们并不理会其人咒骂,只是加速搬运,园中邸库实在太多,让人颇有一种蚂蚁搬山的无力感。他们接受的指令是天亮之前能抢走多少就抢走多少,真是平生未有感觉时间如此珍贵,一寸光阴已经不能以金价作比。
搬运的过程中,他们也顺便将货品分类,丝锻等轻便物货都被抛出了园外,用于吸引更多并犒劳那些助势的坊民,珠石之类则用在攻打春明门。至于有笨重、量又大的金属之类,则都用园中的牛、马驮力运输到园中深处。
相对于城北其他坊区,隆庆坊最大的特点就是在坊区中央有一座隆庆池,本来是地震所造成的地泉上涌,规模逐年扩大。
长安城北所在的龙首原本来就是干燥少水,民众们也都喜爱这地涌的甘泉,官府包括许多权贵门户也都各有深挖扩大的经营,并绕池造园,分享这一处水汽充足的滋润。
武攸宜权势如何不需多提,他选择的园居自然是紧傍着隆庆池的上佳地段,更是直接在隆庆池开凿水渠引入园中成活水流淌。
平日宜居的园邸布局,今天倒是方便了敢战士们弄事,提前准备在隆庆池四周的船筏直接沿湖驶入了园中,护院的水栅被拔除之后,竹木浸水做成简易的滑排,那些精美但却沉重的金银器物顺此直接滑入船舱中。
“快一些,再快一些!”
杨显宗在这里监督财货上船,并望着天色不断的催促着。
“满了、满了!吃水太重,不可再装了!”
船上充作舟子的敢战士高声叫嚷,然后撑着竹篙吃力的往湖池中央行驶去,一俟到达湖中心的位置,便抓起堆放在船舱的金银器货直接往湖中去抛撒!
“你们是要金银填湖?你们疯了……”
在此处被逼劳力的武氏家奴眼见这一幕,一个个瞠目结舌,更有人忍不住大声叫嚷,语调心疼无比。
“不要废话!动作快一些!”
杨显宗神情不变,只是大声催促,并举起手中棍杖抽打那些偷懒的武氏家奴。
湖中心的舟船很快卸货完毕返行回来,而另一艘用作轮换的小船也早已经装载完毕,出行卸货。毕竟隆庆池所在多权贵园宅,管禁严格,不可能找到什么大容量的货船,小一点的是敢战士们准备的,那艘更大的则是武家园宅自备游湖的船舫。
武氏园宅遭劫,隆庆池上水花不断,湖池周边各家权贵园邸也都各自惊觉,掌灯明火打探动静,有的人家甚至放舟入水。
小船卸货完毕之后,并没有即刻返行,而是绕着湖池游弋,船上敢战士们一边撑篙一边大声叫喊道:“武贼留守西京,唯知贪财纳贿,目我长安生人如豚犬!今日入园不见贼,夺其积货,肥我水土!各家安守门户,明日围池捞取,扰事乡贼,必屠其门!”
听到这叫喊声,各家园宅骚乱声稍稍平静下来,不久之后,更有园中传出叫喊回应声:“好壮儿!园外有船,直需取用,凿沉即可,无需归还!”
叫喊声未落,竟然真的有舟船行驶出来,操舟的家奴将船驶出之后,对着敢战士们叉手弓腰,然后跳入池中,潜游返回。
有了这些人家捐助的舟船,转运起财货来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