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苦吧?”顾梨低沉的问话,从他胸前闷闷地飘了出来。
听他说着当年的一切,她只觉的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揪住了,让她痛的喘不过气来。
世人只说他十恶不赦、残暴凶狠,人人都想让他死,可又有谁体谅过他的痛苦?这一切,非他所愿,谁也不是生来就是坏人,都是被逼的。
亲手杀死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是残忍,但更是无奈、更是悲哀。
生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药。当她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顾梨便觉的,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命运待他如此不公,他的出生便是阴谋的结果,那十三年的时光,更是将他折磨的体无完肤。
所以他反抗了,他叛变了命运。他不被人善待,他也不善待这个人间。
最后,人人都希望他死,谁也容不得他活。
顾梨撞入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他是一个人,不是一棵药。他也有感情,有人间七情六欲。
他会对她好,会弃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也要保得她平安。为了她,他甘愿受委屈和折辱。他也会为了她而偏居一隅,逗她笑逗她乐,日日为她做好美味佳肴。
他会喜爱她,就如同她爱他一样。即便他从没说出口,但她知道。
此时顾梨能想起的,全都是他的好。
她的问题,晏清并未回答。
他垂眸看着她的发顶,轻声一笑。
顾梨从他胸前抬起头,仰着脸看他,见他笑容明媚温和,如同今日轻拂面颊的春风。
然而这次,她的笑却刺痛了她的心。
她知道,他惯爱用笑来掩盖一切。
顾梨忽然伸出手,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别笑了。”她眼中水雾迷蒙,近乎哀求。
晏清便果真如她所言,收敛了笑,抬手覆在她的手上。
“从今以后,我和你在一起。”顾梨目光坦诚地看着他。
晏清却轻声问了一句:“不怕我?”
顾梨皱了皱眉:“你又不是鬼。”
他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比别人多活了三百年罢了。
她自己的体内,还有一缕来自异世的幽魂呢。
不但不怕他,她还要一直与他在一起。
“从今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安宁和乐,平稳度日。”顾梨微微仰头看着他,脸上尽是憧憬之意。
晏清垂眸望着他,温柔的目光点点洒在她的脸上:“好。”
顾梨攥住他胸前衣襟的手紧了紧。
三百多年过去了,往事早已无人知晓,故纸堆里也难找出踪迹。他归来之时,就已然换了人间。此生能与他相遇,是机缘,亦是幸运。
她爱他,便不会轻易放手。这偌大世界,总有一个地方,能让他们安宁度日。过去了的,就过去了吧。
晏清又笑了起来,温柔看她。
这次顾梨不但没有阻止他笑,反而自己也笑了起来。
二人对视,眼中只有彼此。脉脉柔情,在目光与目光之中,悄无声息地流转。
“钟离玉要是再来怎么办?”顾梨猛然想到此事,神色再次凝重了起来。
钟离玉这次为还她早先的救命之恩,没有杀掉晏清,但以后呢?
“他不会这么快。”晏清回道。
“你怎么知道?”
“修复离思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是简单的话,钟离玉也不会用了一年的时间还没有丝毫进展,最后选择铤而走险。
是很险,钟离玉差点就成功了。
顾梨蹙眉,满面质疑:“那离思瓶,就没有什么办法将它毁坏?”
晏清眸光暗了暗,回道:“现在还不知。”
顾梨叹了口气,要让钟离玉放手并不容易,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坚定地与晏清站在一起。
以前对他的过往知之甚少,所以她总有一种与他之间隔着一重鸿沟的感觉。现在她知道了,心里便忽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比两个相爱之人心心相映更美好的了。
只是,他爱她这句话,他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啊?
想到这里,顾梨眸中羞涩,不禁低下了头。
晏清身上的伤恢复的很快,不过三五日过后,就恢复如初。
他们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比之以往,相同,但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他依然对她很好,体贴温柔,无微不至。不同的是,二人之间,越发情深意长了起来。
如今,顾梨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情意,即便那句话她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她知道,他明白。
既然心照不宣,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花开荼蘼,春意渐消。
近日,顾梨总喜欢问晏清一些之前困扰她的问题。
“那望月山里的金矿,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她总觉的那金矿像是晏清白捡来的一样。
晏清并不相瞒,回道:“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当然能知道。只是后来没了我,也就逐渐废弃了。”
听闻此言,顾梨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那座金矿,以前就是有主的,现在又物归原主了。
“三百年前的望月山,景色确实甚美,我并不曾诓骗于你。”晏清坐在青石台上的小茶桌旁,一边烹茶,一边道。
顾梨轻笑:“好好好,相信你。”
梧桐花又开好了,繁花满树,在他们头顶遮起一片浓阴。偶有微风吹过,送来缕缕清香,在鼻尖缭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