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萧问逃出南云之时,晏清便给了他一计,让他先从南云国不起眼的边境小城南州开始攻打。
起初,萧问怀疑他的用意,也怀疑他的计策。但他后来越往深里想,越明白了此计的绝妙之处。于是,他改变了策略,在新年夜分出一队人马,出其不意地奇袭南州。
果然,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此城。
自此后,原本坚固的南云国,便如同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任他高昌雄骑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如今,高昌国已经将南云吞并,天下三分,高昌国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积贫积弱的小国,而是崛起为能与齐、越,平分秋色的强国。
萧问多年来的强国心愿,已然实现。
他惊叹于晏清的才谋,所以想将他招募到麾下。但上次,他却拒绝了他。因此,平定完云城之后,他便亲自来了。
他要向他答谢救命之恩和献计之情,同时,也想请他到自己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
“茶要凉了,将军请坐。”晏清神色温雅,唇边带笑。
他早就知晓了萧问的来意,甚至他的到来,也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萧问重新落座,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晏清执壶,又为他斟满。
“我此次前来,还望公子能助我。”萧问赤诚的目光看着他,说道。
晏清笑言:“将军言重了,我没什么能帮助将军的。”
“你有。”萧问语态坚定。
他出身高昌国将门世家,但着实不幸,自幼时起家境便败落了。父亲早亡,母亲不得已,只得卖掉祖产,带着他们姐弟二人回了老家,以耕织为生。
但高昌国少有好地,靠那几亩薄田,三人只能勉强糊口。再后来,国君为了筹措给齐越两国的岁贡,加征赋税,他们原本就艰难的生活越发雪上加霜。
更糟糕的是,东边的南云国也趁火打劫,强抢豪夺。他们不但抢粮抢东西,还抢人。
他的姐姐便是被南云国的兵士给抢走的,被那些强盗畜生活活糟蹋而死。
萧问当时年仅六岁,当他在乱葬岗找到姐姐惨遭凌辱的冰冷身体的时候,他小小的心仿佛被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姐姐死后,母亲一病不起,不就也撒手人寰了。
机缘之下,萧问入了行伍。原本他一个六岁的孩童不能入伍,但他出身将门,即便后来活在乡野,也没荒废习武。征兵的人见他是根好苗子,这才破例收下了他。
萧问痛恨南云国,随军多年,他越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让自己的国家变得强大,才能不再被别国所欺辱。
因此,他立下志愿:灭掉南云,壮志强国。
战场拼杀,多年努力,他做到了,整个南云都被并入了高昌国的版图,从此高昌也有了好地良田、四方港口。即便是版图最大、国力最强的齐国,也不能再轻举妄动。
如今,高昌国的版图是扩大了,奈何国君无能,治理无方。所以,他得找一个有经世纬略之才的人,对外抵御强齐和越国,对内治理政治经济。这样,才能确保高昌国屹立不倒。
晏清的出现,就像是上天对他的恩赐。所以,他势在必得。
“我想请公子帮我,攘内安外,平定四海。”他举起双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晏清却笑道:“将军还是放过我吧,不如将我留于这俗世烟火。”
“公子雄才伟略,如今高昌国已然崛起,公子就不想报效故国?”
晏清手执小茶扇,在炉边轻轻摇着,笑言:“将军误会了,我并非高昌国人,自然没有报效故国一说。”
报效故国?简直笑话。他与他的志向恰恰相反,他生来就是为了覆灭。
萧问微微错愕,他不是高昌国人?那他为何会对他鼎力相助?
“我只是见南云气数已尽,这才对将军相帮一二。”晏清又道。
炉上的茶已经煮好,袅袅茶香悠悠飘散。
晏清执壶,为萧问将空了的茶杯斟满。
“春日天短,将军饮完此杯,便请离去吧。”他嗓音悠然,飘散于稀稀疏疏的梧桐花叶之间。
萧问凝神望着他:“公子当真不应我?”
晏清没正面回答,抬眼看了看白昼日光:“时候不早了,阿梨快回来了,我还要与她一道去买菜煮饭,就不留将军了。”
如此不客气的逐客令。
萧问眼中盛着执着,但终还是没再纠缠,饮尽杯中茶水,便起身告辞。
晏清并未起身送他,却望着他的背影道:“前路漫漫,我赠与将军一言,切莫意气用事。”
萧问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不答,转身向他,又行一礼。
晏清微微颔首,以示还礼。
“吱呀”一声,漆迹斑驳的木头大门被拉开,萧问从这扇大门里进来,又从这扇大门里出去。
晏清看着眼前的两扇门缓缓合上,唇边荡漾开笑意,又从浅釉色瓷坛里舀了些去年存下的雪水,添入了红泥小茶炉里。
如果他今日答应了萧问的请求,那他只能成为萧问的幕僚,在他平定八方的英勇战迹中出谋划策、添砖加瓦。
但他要的,远不止此。
萧问与张雪初以及其他臣服于他、为他所用的人都不一样,他有真本事,却也心气高。但这个人,又是他所必需的。他不着急,慢慢磨灭,徐徐图之。
用不了多久,萧问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晏清笑意淡然,看着红泥小茶壶里的茶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泡、翻着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