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理儿。”连忙附和,回头不忘提醒御刑监的头头,别把精力耗在自己人身,“大人,咱是一条线的蚱蜢,您千万得放心。”
周准避开她注目,虽觉她话里“蚱蜢”不听,到底还是信服的。
觉着世子说了公道话,佐证了她一身清白。七姑娘端着杌凳,绕到他身后,安坐后,语气更温和了。“管大人那头实在不算个事儿。您这边才是要紧。”
他闭眼,掩了眸笑意,沉默挥手命周准退去。
国公府的人早习惯世子说一不二。可屋里还有个守职业操守的七姑娘在,晓得催眠的厉害,再埋头确认一回。“您真不留人以防万一?这术法于您而言,毕竟陌生。您要不能安心,我也施展不开不是?”
她苦口婆心,剖肝剖腹了。
是他不安心,或是她不安心?
他悠然睁眼,见她干干净净,一张素净小脸,很是认真倒映在他眼前。因着她俯身,两人便离得更近些。他能嗅到她身清淡花香,这姑娘,向来不喜味儿重的熏香。
谨慎是有,可惜过了,便显得见外。
他抱臂微微仰起头,眸带着深思。
“陌生?你若有此顾虑,想个法子使本世子与你亲近起来,再不陌生,也无需倚赖旁人,岂不更好?”
说罢缓缓抬起身来,目色幽暗难明,话里藏着玄机,与她越发靠得近了……
她在他眼清晰瞧见自己的身影。他那样深的瞳眸,她嵌在里头,似挣脱不去。他起身靠近,清浅的鼻息触在她面庞,她睫毛一颤,吹皱他眼底平静。她出神看着自己的倒影在他眼化做了涡流,被他圈在里边儿,丝丝缕缕缠绕起来,眼看要被卷入了深处。
莫名觉得心慌,哪里还顾得其他。小手倏尔盖他眼睛,脖子往后一梗,人也端坐起来。
之前许多次隐约察觉的秘密,仿佛要破茧而出。而她极不甘愿去面对,索性便僭越了,只求能暂且清静。
她不想、不问、不探究,那秘密也莫来扰她。看他太清明,看自己也太清明,果然只是徒增烦扰。
他被她小手捂住,眼珠子一动,能感受出她掌心温暖。
她不会知道,她与他如此贴近,他极乐意她的不分尊卑,实在冒犯得好。
“一来捂眼睛?”话里带着笑,唇角也勾起来。没等来她回话,反而觉得眼皮力道更重了两分。软软的,哪里能威慑人?想象她郁郁赌气的样子,他越发和悦起来。
“世子您正经些。您这头大事儿要紧,还是戏弄人要紧。”倏然撒手压压他肩头,拍一拍,示意他躺下去。早坏了规矩,也不差这一遭。看他依旧盯着她看,她催得更急,拍着还不算,摁着他肩头往下蹭。“您倒是动一动呀。”
以为他逗弄她,她瞧不出来?
七姑娘黛眉轻蹙,板着脸,端着大夫的架子,很是严肃。“您既放了一万个心,也用不着我为您凭白担忧。这便开始。因着是第一次,还是先调理一番,不急着拔出病根儿。时候也不宜太长。”
瞧她做姿拿态的,他好脾气,顺着她力道躺回去。脑袋垫软枕,很有耐性任她施为。
与之前不同,这回她挽起袖管,露出腕间晶莹的手钏,如同方才对周准那般,引导他投了关注。
嘴念念有词,含糊不清。听调子像是在重复,他只觉眼映着她小手,眼梢处有微微光亮,一闪一闪,温和而不刺目……
他不觉闭眼,眉心处紧接着有轻柔按压。顺着眉头,额角,耳根,直至下颚。如此反复,通身都松泛起来。
她全神贯注,样样都做得细致。惊讶他竟如此配合。一刻钟后,这人已睡得熟了。怔怔然,瞅着他俊脸入神。这人,竟如此信赖她么?!
小心翼翼拾起手边的凉被,搭在他腰间。虽带了会典过来,可屋里掩了光亮,看起来吃力,何苦弄坏眼睛。
这会儿他身边离不得人。按她估计,这人本睡得不多,她用的又是温和手段,约莫一个时辰便会醒来。与其干巴巴盯着他看,止不住还得赞世子好样貌,不若自个儿躲个懒,歪在桌案小憩片刻。他若情形不对,惊醒了她也能及时安抚。
七姑娘给自个儿寻了个借口,歪着脑袋,不会儿便眯瞪过去。屋里点了沉水香,于他助益无多,倒是成全她一通好睡。
昏暗的光透过纸糊的窗棂,漏壶的水线渐渐拔高。屋里两人鼻息起落交叠,其一沉稳悠长,极有规律;剩下那个轻轻浅浅,偶尔夹杂讷讷呢喃,江南的调子,又糯又软。
满室静谧,他静静睁眼。光华入眼一刹,竟惊异这许多年来,前所未有,未曾入梦。
他跟前无人知晓,这顽固病症,远非一年前发作。自八岁那年兄长顾戎猝死,起初只是夜里惊梦,之后情形每况愈下,越演越烈,直至片刻不得安睡。
若非他习武,走的是正平和的路子,兼有养生之效,早不能如此掩人耳目。
念及因她而受益,不做多想,抬眼寻人。
换了个地儿,场景依稀眼熟。她蜷在不远处,睡得他香甜。从彼时农庄的炕,换到阆苑内室的雕花木桌。她倒是无处不可安睡。
小半张脸压在手臂,十来岁的姑娘,脸颊微微有些圆润,肉嘟嘟,不经意这么一挤压,显出些憨态来,看着讨喜。
她睡相不好,肆意了些。趴着也罢了,小嘴儿还嘟哝着。想起她那句“不许掉哈喇子”,他特意向她嘴角瞄去。看了又看……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