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元也没多看那灰衣老蔡头,他揉了揉胳膊,转头对美人掌柜说道:“刘掌柜呢?怎么,我这才三个月没来,这醉霄楼换主了?”
听到宁元的话后,丰腴小娘捋了捋耳边青丝,一屁股坐在了宁元身边的椅子上,满脸堆笑。
她张开鲜艳欲滴的樱桃小口说道:“这位客官,实不相瞒,小女子姓魏,自幼便离家在北周各地做小生意。上个月运了两车茶叶路过歇马镇,正巧这醉霄楼的掌柜不想干了,听说是家里出了变故,他着急回扬州。奴家漂泊了小半生,也想过些安稳日子,便用银子买下了这座醉霄楼。不过卖醉霄楼给奴家的那位富态掌柜姓赵,倒不是姓刘。客官请放心,醉霄楼的掌柜虽然变了,厨子却没变,酒菜的口味也不会变!”
其实宁元根本不记得这醉霄楼之前的胖掌柜姓什么,他三个月之前正带着顾天南他们几个在千里之外的云州游历。
宁元这么说,就是想探探这位妖艳掌柜的虚实,走江湖总要带着三分小心,他一踏进这座醉霄楼,就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听完魏掌柜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宁元淡淡一笑,说道:“魏掌柜你一个弱女子走南闯北,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着实不易,让多少须眉男儿汗颜!给我来二两黄酒,一盘狮子头,口味若正,少不了你的赏钱!”
“好咧!爷您稍等,小女子这就去给你打酒!”魏掌柜笑眯眯站起身来,扭着水蛇腰,风情万种的向柜台走去。
宁元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其他几位食客,醉霄楼中的七位食客无一例外全是男子,而且都在闷头吃饭,居然没有一位抬起头来观摩一下那水蛇腰扭动时的旖旎光景,难不成他们都是读过那“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圣贤至理的君子书生?
宁元皱了皱眉头,他从背上摘下长剑,“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宁元的佩剑墨麟已被天雷劈碎,如今他带的这把长剑名为“云鹄”,是文阳太守宋业让大公子宋承安在临行前转赠给宁元的。
云鹄剑是把斩金断玉寒芒闪烁的好剑,它虽有剑之名却无剑之实,从铸成之日起就从未见过血,一直藏在剑鞘中不见天日。对宋业那样的太守来说,再锋利的剑也只是个锦上添花的装饰品,可以略微掩盖一下文弱之气,并不是江湖人眼中安身立命的杀器。
宁元摘剑时,旁边一位刚把狮子头放进嘴里的食客明显有些紧张,他叼着半个狮子头微微一愣,停顿了片刻又开始大口咀嚼。
宁元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只是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云鹄剑的鸿鹄纹剑鞘,若有所思。
这蔡老头出去牵马,哪怕醉霄楼的马厩在街对面,这个时候他也该回来了。宁元心中一沉,玩了一辈子鹰,若是最后被野雀儿啄瞎了眼,那他以后也别再仗剑江湖了,不如跟师兄顾凡一般,老老实实待在鸿玄宗参禅悟道吧!
“爷,您的黄酒来了!”魏掌柜轻手轻脚走来,把酒壶放在宁元面前,笑吟吟站在一旁。
江湖有趣就有趣在这里,有些人表面上让你如沐十里春风,实际上她心里正在盘算怎么从你身上剐下几斤肉来。
“魏掌柜,我看店里客人不多,不如屈尊坐下来跟我小酌几杯,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妨讲讲江湖上的奇闻异事,让我也长长见识。魏掌柜若是能唱上几首小曲儿,跳上一支长袖翩翩的霓裳舞,那是最好不过。”
宁元边说话边把酒徐徐倒入杯中,酒半滴未洒。
丰腴小娘脸上笑容一滞,她还未答话,旁边一位客商模样的黑壮食客站起身来,大大咧咧地往宁元身旁一坐,伸出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宁元刚刚倒满的酒杯都被震起来。
这位看上去更像是马贼山匪的客商粗声粗气地说:“什么东西!赶紧喝你的酒!看着长得人模狗样,怎么也干这种下作之事!哪来的孤魂野鬼,也敢在醉霄楼……”
这位声若洪钟的黑壮食客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胸口一凉,鲜血喷溅而出,一道三寸深的伤口从左胸直划到了右脸。
他都没有看清宁元何时拔剑,何时出剑,就匆匆赶赴了黄泉,死状狰狞可怖。
站在一旁的魏掌柜神色大变,脚尖一点向后急退,接连撞断了四五张桌子,显然是极为忌惮宁元,她满脸惊讶的表情似乎在说:“昨天在文阳看见你的时候,还气息微弱犹如半死之人,怎么仅仅一夜之后就判若两人?”
宁元一剑毙敌后剑势不老,身形一晃手腕一压,斜着刺向跟被砍去半边脸食客同坐一桌的黄脸汉子。
这位嘴里还嚼着肉丸子的食客刚刚从袖管中掏出两把短刀,都来不及摆出半个招式,就被宁元一剑贯穿了咽喉。
一剑两命,云鹄剑滴血未沾。
宁元一把推倒那位死不瞑目的黄脸刀客,大刺刺坐在余温尚存的座位上,他一手持剑,一手提起桌上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宁元砸吧砸吧嘴,朗声说道:“各位在醉霄楼处心积虑埋伏宁元,是哪一宗哪一派哪座山头,还请给我划出个道道来!”
屋内几人都刻意隐藏了气机,宁元难以判断他们的境界高低。那位出口骂人的黑壮客商刚一拍桌子,宁元就瞥见了他手指上厚厚的老茧,若没有十几年的苦功夫,他手指关节怎会如此粗大?气机可以藏,手上的茧子关节却藏不了。
而且宁元摘下长剑的那一刻,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