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境内有一内海,虽比不得南海辽阔,却也瑰丽不凡。一座雄城临海而建,高楼雄奇,气象巍峨,时有海浪拍打参天城墙,碎成漫天水雾,整座城池上方笼罩一层烟波浩渺,却又被阵法阻隔,如云中仙城,波澜壮阔。
从邑平郡城一路飞驰赶来的姜扶春,一看到这座景州第一雄城,便沉身落地。纵是他这个朝阳卫统领,来到昌武城,也必须步行入内,毕竟这可是景州第一雄城,州牧府和正阳卫府都在城中。
踏足城中,姜扶春径直来到正阳卫府,经过层层通报,被带到正阳卫所最高处,一名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身穿正金色卫,腰悬一柄正金鞘剑,一手负背,一手按着石栏,眺望远方海浪起伏,只给姜扶春一个背影。
姜扶春对这个背影躬身行礼道:“邑平郡姜扶春,参见段统领。”
贵为景州衡阳卫之首的段起笙没有转身,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姜扶春起身,问道:“有什么事吗?”
姜扶春道:“统领,属下斗胆一问,当日邪修入侵,朝廷不重视也就罢了,可这回各郡各府的华池境修士全都莫名其妙地在地底失踪,这显然是冥族在捣鬼,为何上面还是不管不顾?”
段起笙微微侧头,问道:“你是在质疑我吗?”
姜扶春低头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否则也不会亲自来昌武城求解。”
邑平郡辖下九府的华池境修士,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全都在地底失踪,包括他的弟弟。且不止是邑平郡,整个景州六郡皆是如此,这可关系到整个景州的中下层修行道,可上面得知这一情况后,完全没有去地底营救的意思,故姜扶春才会来昌武城问个明白。
段起笙道:“你放心,中州那边自会有安排。记住,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只需听命行事就行,明白吗?”
姜扶春犹豫了一下,最终道:“属下明白。”
就在这时,段起笙似乎感觉到什么,眉头一皱,他腰间的正阳剑也震颤不已,仿佛在恐惧一般。
段起笙陡然抬头,瞪大眼睛,只见高空中一道红亮刀芒笔直闪过,往东方中州方向行去。
“统领,这是……”
姜扶春一脸骇然地问道。
段起笙定了定心神,道:“是红名刀。”
景州无数人都看到了这惊世一刀。
老百姓们只会觉得是天降奇观,不放在心上,可修者们却无不抬头望向东方,脸色呆滞,视线久久不收。且境界越高的修者,越能感受到这一刀的可怕,那股霸道悍然,带着愤怒的刀意,就连紫府修者都感觉到心悸不已。
景州境内的一座无名山岭中。
一白袍中年男子坐在自制的烧烤架前,转动一只用树枝串好的兔子,均匀沾火,闻着香味,感慨道:“真香,可惜没有酒。”
原本他在促织镇用冥蛄冒充蟋蟀,与镇民玩秋兴局,每天都能赢酒喝,可时间一长,就再没有镇民上当了,不仅如此,还把他当成骗子给赶了出来,他在荒山野岭之中,已经几天没酒喝了。
一只黑色蝼蛄静静趴在他身边,有气无力地挥动触须,他没有逃跑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自己逃不掉,故而生无可恋。
忽然间,冥蛄抬头望天,看着一道红色刀芒一闪而过,他问身边的中年男子道:“古万重这老家伙想干什么?”
中年男子没有抬头,只是专心烤着自己的兔子,回道:“你们冥族弄出这么大动静,中州却不见作为,他这是在质问。”
中年男子拿起烤兔,凑近一闻,摇摇头道:“可惜啊,这一刀进不了中州。”
话音刚落,从中州某处飞来一道令天地黯然失色的剑芒,与红色刀芒在中州和景州边境碰撞。
刀芒溃散。
剑光未散。
这便是中州的回答。
……
地底,衙域涅城。
一座飞檐衔珠的僻静院落中,隆起一个土坟,立着一块无字木碑。冯如意站在坟前,静默不语。
十日前,当她找到方青和任映景时,任映景已死,方青只剩一口气。她将二人带回住处,为方青救治,原本想等方青醒来亲手葬下任映景色,可方青伤势太重,迟迟不醒,冯如意只能先将任映景入土为安。
良久,冯如意听到身后吱呀一声,转身一看,脸色苍白的少年迈出屋子,慢慢走来。
“你总算醒了,感觉怎么样?”
方青走到坟前,冯如意舒一口气,轻声问道。
方青看着土坟,道:“没事。”
冯如意眉头一皱,方青以华池境修为,强杀金蚕老人,体内华池都已破损崩裂,就像一只碎了的碗,再也无法承装元气,本源已伤,能醒来已是奇迹,又岂会没事。
冯如意道:“对不起方青……那日我赶过来时已经晚了……”
方青仍是看着土坟,问道:“是她吗?”
冯如意道:“是任姑娘,两日前,我亲手葬下。”
方青问道:“有没有给她打扮一下?”
冯如意道:“有,还给她换了件干净的红衣,很漂亮。”
“好,红衣好。”
方青踏前一步,手指轻轻摸了摸墓碑,道:“她穿红衣很好看,当初却只在自己的树屋穿,一回落城郊外,就会换上素衣,说是不想被那些恶心的邪道修士看到自己的身段,白白便宜他们。不过后来我需要灵石修炼,她就瞒着我换上红衣,去吸引那些邪修与她打擂,赚取灵石给我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