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一道寒芒落下,将那凉亭一分为二,李沉舟如断线风筝般跌落下山道去,别辞纵身而起避开碎石千百。
一黑衣蒙面男子头戴斗笠,手持长剑,缓步向别辞走来。
“你是谁?”别辞问道。
黑衣男子低声哼笑,并没有答复别辞的问题,他将长剑高举向天,低声说了一句毫无头绪的话语。
“我们身处地狱。”
话音未落,黑衣男子抬手一剑迎来,他的剑压何其刚猛,甚至连别辞都难以招架。
别辞咬牙苦抗,可压迫着他的似乎不仅是剑压,还有凭空生出的绝望之感。一刹的恍惚,他似是回到了被华山摒弃之日,那股无助与怨念充斥着他的脑海。
“闪开些!”黑衣男子嘶吼着,手间力道突增,剑气将别辞挑飞了去,别辞这才看清了这股暗紫色的剑芒。
干将剑?
别辞在空中翻转,他于慌乱间凝神,以长剑轻点足下的虚空,凭空生出一浅蓝色太极图案,犹如一土平地,剑身微微弯曲,借着韧性将别辞弹至空中,最终他落在一颗苍松之上。
“前辈是何方来客,姓氏名谁?怎得一言不发就拔剑相向,未免太不妥当了吧。”
黑衣男子冷笑着答道:“一个把自己都忘记了的人,倒是说教起我来了。”
别辞答道:“我......怎么就不记得我自己呢。”
“跟忘了也没什么区别。”男子侧身望向跌落下山路的李沉舟,一步跃去。
那李沉舟前一秒还在梦中神游,后一秒便沦落至荒山野地,他卧倒在草垛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瞧着天边淡淡剑芒,甚是熟悉。
黑衣男子几步折跃到了李沉舟面前,他将手中青锋对准李沉舟的眉心,低声说道:“你跟我走。”
李沉舟眨巴眨巴眼,这哪儿跟哪儿啊,突然冒出来个蒙面斗笠客,张口就要带自己走。等下......李沉舟定睛一看,这柄直指自己眉心的长剑,不正是那把被自己封存的干将剑嘛!
“你是……谁?”李沉舟翻身而起问道。
黑衣男子一跺脚,将李沉舟整个身子给震了起来,他伸手抓住李沉舟的胳膊将其背到身上,意欲离去。
但还没待得他挪开十来步,别辞的两道剑气已经紧追而至,分别击中了他左右双腿。那男子身子一歪,险些跪倒在地,背上的李沉舟便又跌落在地上。
李沉舟对此并不排斥,无论是他手持的长剑,还是这个蒙面黑衣人,他都甚感熟悉,丝毫没有别挟持之感,反倒是抓着这男子的肩头衣衫。直到他滑身跌落,将那男子的斗笠给一并扯掉了去。
紧接着别辞落下三五道剑气封住那人去路,他持剑在后,见李沉舟安然无恙,这才长舒一口气。他说道:“你究竟是谁?掳走李沉舟有何用意?”
黑衣男子轻哼一声,他并没有回头答复,却将干将剑归入鞘中。
“你是......剃头周?”李沉舟喃喃道。
那男子身子一怔,抬头望向天空,喃喃道:“哼......分明有她的气息,我为什么见不着她?你告诉我。”
这话语悲怆凄凉,男子膝盖弯曲跪倒在天地间,沉重的啜泣声从他胸口发出。
李沉舟站起身子一边走向那男子,一边说道:“你说的她是谁......是谁?”李沉舟此刻大脑一片混乱,他残缺的记忆缺失了好几块,已然无法将杂乱的信息串连成线。
李沉舟极其痛苦地思索着,可就在他伸手要抓住那男子的肩头时,男子忽的腾跃而起,干将剑紧随其后,一道冲入云端去了。
待得那剑光远了去,别辞才张口问道:“这家伙究竟是谁?”
李沉舟揉揉眼睛,望着幽幽的苍穹,沉默不语。这股气息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李沉舟曾设想过无数种与周霁的重逢,或是在一个偏僻的酒家,又或是在某处僻静山野,他料想自己会激动到难以附加、会哭泣落泪、会扑倒在他的怀里将这一路的艰辛诉说,可是当那个男人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李沉舟的内心却似一池清潭,波澜不惊。
李沉舟风轻云淡地说道:“他是周霁。”
别辞惊叹道:“周霁?”
李沉舟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说道:“没错,他就是周霁,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他手中的剑,正是干将。”
别辞皱起眉头,他继续问道:“他似乎是寻着什么人来的,他是来问你的。”
李沉舟点点头,说道:“我并不知道他所寻之人是谁,至少他不是在寻我。”
“没想到......周前辈他还活着,真是没想到。不过,他或许能给我们心中的迷惑予以解答。”
李沉舟摆出侧耳倾听状,等待着别辞的高论。
别辞继续道:“周前辈与你我不同,这天地似乎与他格格不入。”
李沉舟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怎么听明白,他支吾道:“难道我们与这天地很是契合吗?我从不这么觉得。我们不都是忘了一些人和事吗?没有什么差别。”
南妄、玮玮,这四个陌生的字眼又萦绕到了李沉舟心头。
“所以,我们要追上他,问个清楚。”别辞观望天边云雾轨迹,见得剑锋破云拨开的纹路,细长绵延向南而去。
那座破山亭很快被他二人抛在身后,足下千百里行路不过尔尔,又怎难得住他二人。
追寻路上,李沉舟感觉到了细微的紊乱感,那是一股动摇他内心的力量,他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