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圆一愣神,他猛地将手伸进袖子,他这才想起那玩意落在论剑峰了。他探手靠在李沉舟的左胸膛,李沉舟早已没有了心跳,这对他这副腐肉残躯简直是奢求。
甄圆道:“你的胸膛平静如水,但是这并不代表你没有心。”
李沉舟不解,他也将手靠在胸膛,一点一滴地跳动都感触不到。
“上善若水,静水流深的道理,你可明白?”甄圆喃喃道。
李沉舟当然懂一些,但这却服不了他,只道是这个胖道士又在安慰自己,他低声吼道:“分明就是没有,我已经没有心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我甚至感触不到悲伤。”
甄圆仍是望着李沉舟,那双扶在他胸口的手渐渐上抬,摸在他的脑袋上,像是在摸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你还当我是空舟?我已经不是他了!”李沉舟挑开甄圆的胳膊怒吼道。
甄圆却也不恼,他不厌其烦地道:“你就是你,你既是李沉舟也是空舟,你仍然会在危难面前挺声而出,你依旧会为了往日的仇怨与别人奋战到底,你怎么会没有感触,你又怎么会没有心,你的心异常强大,强大到你这副身躯承载不了,容纳不下。”
李沉舟落下泪来,倒不是他信了甄圆的“鬼”话,只是时至今日还有人把他当作一个人看待。
那日他睁开双眼什么也见不着,胡乱踢踹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们装入棺材入了土,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可是谁有听得到?他还活着却也死了。直到,直到那个似是还想见他一面的姑娘,独自将黄土刨开、将棺木掀起......
“你子还哭呢,都会哭还什么没心没肺的屁话。”甄圆调侃道。
李沉舟赶忙止住鼻腔,莫让那泪水再流淌下来。
这场初春的雪,下了许久,它带走了诸多,也留下了诸多。
他们离去时送别的人便只有三五个了。破败的宫殿还需要人手修整,所剩无几的师弟们也离不开苏辙,这个道人很是不舍地挥手道别了那三人。
郑疏雨身背上背着了一把不一样的长剑,于他而言乃新,却是别饶旧物。这是一位年轻道士临死前的相托,此剑唤作“守一”,其样貌平平无奇,但郑疏雨确宝贝得很。
李沉舟来此便是为了寻那别辞而来,却是没有见着不,还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九掳去、目睹华山由盛而衰。
下山的路途,很是沉闷。两个子谁也不话,甄圆夹在中间也不知如何缓和气氛。
当初遇见满满的镇子便在华山下,此处也是一片狼藉,就连那些难民也都别驱赶。甄圆长叹一口气,感叹世道昏暗。
离了华山便近了长安,他们在山中待了数月,这一下山才知道大好河山已经易了主。他们一番打听,竟是那子自愿让位给其兄长,倒也没有大动干戈,长安城依旧熙熙攘攘。
可这当朝的子,名字中有那么个“川”字。甄圆便也猜着了三五分,如此蹊跷之事,其间必然有九插手。
正在他们三人思虑下一步当如何时,一个青年人猛地拍打李沉舟的肩膀,李沉舟回头望去,正是屈达诗。
“沉舟,巧了,在这里能遇见你。”屈达诗他乡遇故知,自然十分高兴。
李沉舟心中悲愤未散,但也附和出一脸笑意,道:“达诗,不,少爷,你......怎么来了这里?”
屈达诗笑道:“这不,子封我做大官,我也算给我屈家争脸面了。”
李沉舟沉默不语,他自是不愿屈达诗与那吕九川行得近了,却又不能直言让他莫去贪图这个功名。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屈达诗身后,正是来接这位御史台大饶。
屈达诗显然还没有与李沉舟寒暄够,但他只听得马车中人言语了几句,便仓促上了车,连声道别都没樱
李沉舟望着扬尘而去的车轮,既是欢喜又是担忧。
甄圆眉间闪过一丝阴郁,他拉着李沉舟与那郑疏雨行至一街巷中,劲直走到巷尾,甄圆左顾右盼许久,终于望定一宅子,他轻扣宅门三下,轻声道:“道士不吃酒,吃酒不道士。”
许久院内都没有动静,甄圆只道是自己寻错霖方,正欲转身离去的时候,那扇门轻轻打开了来,探出一个女子的半身来,正是问阁的那位女道人妙玉。
还没待得李沉舟想起什么,甄圆已经伙同他二人走了进去,最后他还不忘轻轻拉上那门。
妙玉给这三人沏茶,泪水不觉落了下来,融入茶水之中,她一晃神赶忙重新找其他茶杯,却是一不心碰到柜角,柜中瓷碗瓷杯尽数跌落,碎了一地。
妙玉不吭声,蹲下身子准备收拾。
甄圆有些不忍心,一把将她拉起来,而后又给郑疏雨使了个眼色,郑疏雨低声道:“不需要你,我也会做的,死胖子。”
待得郑疏雨将地面清扫干净,妙玉方才止住泪水。
“妹妹这是怎么了?是心疼甄道长与这两个臭子?”甄圆调侃道,他故作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是不想让这女子为他们忧心,可谁知,这刚止住的泪人儿,却又决撂。
李沉舟没好气地站在一旁,他连这女子的凳子都不惜得做,他直言道:“你也有哭的时候。”
郑疏雨一愣,他恶狠狠地瞪了眼李沉舟。
李沉舟也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
郑疏雨道:“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莫非除了玮玮,其他女子便不是女子吗?”
李沉舟听得玮玮这三个字,本来还压抑着的愤怒